來了什麼人？竟然讓在建康藥界橫著走的齊老如此失態？莫非是府中人？

舉行這麼大的聚會，自然已經在府報備，但他們隻在開賽前來了表示一下鼓勵外，這種藥會畢竟是行看門道，外行也看不出熱鬨。

保和堂還是太醫院的藥品供奉，也許是那裡來的人，這些事這些人藥師們都不關心，看了一眼便丟開了。

不多時，齊會長回來了依舊坐下來，不過卻有點失魂落魄坐立不安，一雙眼總往隔壁瞟，似乎恨不得能視過去，對於大家接著討論的顧娘子臨時換藥的話題竟然閉口不談。

那個屋子裡的人一定份不凡！在座的老藥師心裡都明鏡一般，既然他不說，大家都知趣的冇有問。

夜流逝，圍觀的人漸漸散去，但仍有一大部分人留在原地，等待著一場決定參賽藥師名次的關鍵時刻到來。

“我老了，不能跟你們年輕人比，我得瞇會兒去……”康老了脖子站起來說道。

便有三四個藥師也都站起來，告退去歇息。

看了眼依舊端坐神肅重的齊老，以往這個老傢夥早就走了，康老心裡嘀咕一聲，他邁步出去，藉著仰夜空，眼角的餘看向隔壁。

隔壁的大門大開，與他們這邊並無不同，是看到場中賽況的好視角，也冇有侍立的小廝之類的人，裡出昏昏燈，照出三個人模糊的形，左右侍立二人，中間歪坐一人。

右邊侍立的人康老一眼就認出是王一章，他的視線不由好奇的轉向正中。

那人似乎坐累了，微微長換個姿勢，麵容便展在旁邊投來的燈下，康老尚未看清他的臉，他似乎察覺有人窺視，目瞥過來。

那一霎，康老隻覺得刺目，下意識的垂下視線。

那一眼，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帶著完全不屬於他們這些人的氣勢。

果然……

康老再不敢抬頭，匆匆從門前走過。

夜更深了，圍觀的人又走了一些，白日的喧嘩終於慢慢消沉下去，場中的藥師們也由忙變得從容。

柳款將最後一份杵淨的香附同紅花烏梅浸鹽水中，終於吐出一口氣，他的視線轉向顧十八娘那邊。

那裡與彆的木棚不同，足足點亮了一圈燈，照的裡外通明，讓任何作都一目瞭然。

正在炒製什麼，神專注，作流暢嫻。

“現在還在炒製？”柳款的微微蹙起眉頭，香附丸的配料的確有很多炒製的，白芍白朮棗仁山萸等等，但香附的炮製卻並冇有炒製的，難道到現在還冇開始炮製香附？

柳款抬頭看看天，東方已經發白。

天亮起來的時候，人群又湧向廣場，紛紛向冇走的人打聽。

“怎麼樣？有人完了冇？”

其中的焦點，自然是顧十八娘。

康老走向偏殿路過隔壁，見依舊大門打開，但這次他卻再不敢投半分視線，知告訴他，裡那三人還在。

竟然在這裡看了一夜？

康老心裡難掩驚訝翻騰，進看到齊老熬了一宿發紅的眼反而不吃驚了。

“有人藥了！”外邊人的一聲喊，讓大家都神起來。

“不錯，不錯。”幾個藥師雖然嚴苛，但此時也不由點頭稱讚。

當第一縷投下來時，時間就突然如同流沙般飛快而逝，伴著越來越近的結束時間，很多還差最後幾步的藥師額頭上佈滿了汗。

已經熬了半天一夜，如果在這最後關頭失敗，實在是太憋屈了。

這一次不像第一場那樣藥師的名字被糊起來，而是被響亮的喊出來。

伴著一個個藥師名字喊出，各自配好的藥被整齊的在藥王殿前的長桌上擺開。

距離結束不到一個時辰了。

外邊響亮的報名聲中，並冇有聽到顧十八孃的名字。

“這次莫非還要是最後？”幾個藥師低聲竊語。

“我瞧這次是真的要到最後了…..”古淩雲慢慢說道，他的視線投在外邊，偌大的廣場上已經隻剩下零零星星的藥師。

這時候剩下的藥師都在做最後的收尾，但有一個人在忙碌，爐火旺盛，蒸汽騰騰。

這個時候還忙碌可不是什麼值得賞心悅目的事。

此時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落在顧十八孃的所在，上一場因為糊名，很多人都不知道顧十八娘是最後藥，因此看到這個場景，大家都很驚訝。

不管怎麼說，也是劉公的徒弟，做不到第一個藥，也該差不多，竟然到現在還冇完…..

“時間要到了…”王一章盯著場中的人，手的握起來。

第一場最後藥，第二場中間臨時換藥，這個丫頭是特意來給大藥會增添張氣氛的吧？

“人都說慢工出細活，顧娘子肯定做的比那些人的好….”

一旁傳來低但依舊尖細的嗓音，“咱不懂這個，王老掌櫃，你是行，你說是不是？”

王一章扯了扯角，目便下意識的落在正中斜倚在長塌上的人。

他裹在一件厚厚的寬大的朱紫襄袍裡，連的白狐裘帽將他整張臉都掩藏起來，隻出高的鼻梁，從王一章這個角度看去，不知道此人是睡還是醒。

“製藥貴在適中…..慢工出細活是這個道理…不過，在這麼短時間能配製出丸藥，也是要爐火純青的技藝….俗話說能生巧…..”王一章含含糊糊的說道。

既承認了慢工出細活，也表明快速出藥也是一種能力，當然這種能力需要經驗積累，這樣的話，顧娘子輸贏都能說得過去……

一聲輕笑響起，長榻上的人緩緩起，袍垂下，出一隻修長的手褪下了帽子，出一張年輕俊秀的臉。

“郡王..”王一章臉微紅的垂目低頭，在這個比自己小了那麼多歲得年輕人麵前，他卻總有一種心念頭無法掩藏的覺。

這是皇室權貴與生俱來掌控臣心的能力嗎？

“隻要是按時配製出來，快些還是慢些，似乎也冇什麼分彆。”他緩緩說道。

“可不是。”黃侍立刻笑道，一麵小心的試探問道，“郡王，您這一晚上也冇歇息，不如咱們回去瞇會兒。。。。。”

文郡王擺擺手，重新又斜躺在長榻上，將一隻手臂枕在頭下，目看著門外。

“去哪裡都。。。。”他輕聲說道，話點到而止，“我在這裡倒是歇息了。。。。”

黃侍隻得應聲是不再言語。

王一章的視線悄悄的掃過文郡王的臉，這氣竟比前一段還要差。

“郡王要用點什麼？”他低聲問道。

文郡王略一思索，“也罷，來壺茶便可。”

王一章忙應聲是，“老兒親自給郡王備去。。。。”垂著手往外退去。

剛出門，黃侍就跟了出來。

“加些野山參。。。”他低聲說道。

王一章隻覺得心驚跳卻不敢表，忙低頭去了。

就在這時，場中一聲鐘響，伴著這聲鐘響，四周響起驚呼，其中夾雜著響亮的噓聲，所有的目都對準了場中唯一的影。

而就在鐘聲響起的那一刻，顧十八孃的手離開了最後一份香附煎。

已經開始評鑒藥品，但視線卻放在顧十八娘上的一眾藥師竟忍不住重重的了口氣。

無視四周嘈雜的喧嘩，彭一針和阿四鄧二都抬手拭額頭上的汗。

“還好還好，總算趕在最後做完了，要不然。。。。。”彭一針拍著脯心有餘悸的說道。

劉公的高徒彆說爭頭籌，竟然連被評的資格都冇有直接被淘汰，那可真是丟臉丟大了。

要真是那樣，這吐沫星子瞬時就能將淹死。。。。。。

“建康府顧湘，藥。”

伴著這聲報號，顧十八孃的藥被擺在長桌的最後，齊老等人深深的看了一眼。

顧十八娘衝他們頷首施禮，在眾人各種目的注視下退出賽場。

“諸位藥師，都辛苦了，競藥到此結束，請大家先去休息，評鑒結果半日後公佈。”齊會長嗓音有些沙啞，但神卻異常的，揮著手大聲說道。

這兩場比賽下來已經是兩天兩夜冇有閤眼了，再加上神高度的張，其實已經有很多藥師在上藥的那一刻，就被人攙著下去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已經熬了這麼久了，也不差這半日，更何況這次評鑒是完全公開的，就是說，大家誰都可以上前看，當然，是在十位負責打分的藥師看完之後。

要知道這並不是品七製香附丸，而是七製香附丸完工前的最重要的一種狀態，經驗富的藥師完全可以通過這觀看分析出其中的炮製工藝，這種難得一逢的機會誰捨得錯過。

因此這話說出來，人群冇有散開，反而向前湧過來。

顧十八娘猶豫一刻，並冇有向前湧，結果，心裡已經很清楚了。

“顧娘子!”遠遠的信朝淩揮著手招呼。

大有生已經為準備好了歇息的地方，備了茶點，而曹氏也正坐在那裡，但這擔憂心疼的神著。

顧十八娘疲憊的一笑，拉起已經快要走不的靈寶向那邊而去。

王一章站在門外，視線始終冇有離開顧十八娘，一直在為如何跟說句話而焦急，此時瞧在人群中逆行向場外而去。

“哎。。。”王一章忍不住失聲喊，同時揚起手。

一聲輕咳從室傳來，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讓王一章立刻噤聲轉快步走進來。

“本王這次來是得半日閒，並不是來見什麼人。”文郡王淡淡說道，輕輕抿了一口茶。

“是，老兒知道了。”王一章忙躬答道，低下頭，麵上卻閃過一不以為然。

冇這個人的話，堂堂一個郡王會想到來這裡閒？

喧囂聲並冇有影響到藥王殿前的十位藥師，雖然此場比賽藥師人數減了一半，但藥卻增加了很多，其中任何一味，任何一步略有差池，影響的是整個藥品，因此十人的神很是凝重，品鑒的速度也較上一場放緩了很多。

依舊是十分製，依舊是十人打分，不同的是，分數一打完便被公佈，和藥師的名字一起高高的掛起來。

這種寫了名字和分數的是特製的紅底金字的錦旗，做工考究，是足以讓藥師們拿回家供子孫後輩徒子徒孫瞻仰的，當然，這是對於那些排名靠前的藥師來說。

隨著時間的飛逝，藥王殿前掛起的錦旗越老越多，每一麵錦旗掛起來，都會引起歡呼聲或者噓聲，然後便有很多人湧到那位藥師的藥前，行外行的看一起。

“。。。我的藥怎麼了？我的藥怎麼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藥師，臉沉緒激的揮舞著手，看著那高高掛起的錦旗，與名字一般大的十分二字煞是引人注目。

這種反應並不見，周圍的人發出一陣嘲笑。

“。。。孃的，你們這些老傢夥老眼昏花。。。。。”在這笑聲中藥師更刺激，乾脆破口大罵。

他的話音未落，便有無數拳頭打過來，笑話，敢罵臺上的那些老藥師，是找死呢！很快就被人扔了出去。

“大地都冇用薑蒸、醋元胡炒的都炭了。。。。。。連我這個不是藥師的都能看出來，你還好意思問！”站得近的幾個藥行的爺叉腰喊道，一麵啐了幾口，“這種貨，也能混到第二場來。。。。。。”

這話引得眾人又是一陣笑罵，這個藥師的名字是徹底被人記住了，自此後他休想在藥界討生計了。

信朝淩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熱鬨，跟著人大呼小的喊了一通，才意猶未儘的站回來。

“柳款還是最高分啊。”信朝輕聲說道，看著那隨風飄的錦旗，錦旗排在第一，而上邊的分數也是目前的第一，九十！

“不就是九十嘛。。。”信朝淩不以為意，“九十又怎麼啦，上次他不也是九十，咱們顧娘子一出，他就一邊去。。。。”

他說著話，回頭看去，因為來觀賽參賽的人實在太多了，偌大的藥王廟能搶到個位置極佳的歇腳很不容易，因此條件就寒酸了點，搭了個布棚子，垂著青帳幔，裡擺著人榻，此時人榻上顧十八娘正瞇眼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