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爺回來了？”曹氏也看到，不由驚愕，旋即麵上浮現幾分關切。

始終認為顧漁以狀元之得七品縣令之職，就是外界流傳的那樣顧海的連累，雖然顧十八娘含蓄的給講了顧漁於於理都該出麵救顧海的道理。

“但這世上除了至親骨，誰會冒家命之險手相扶？”曹氏歎息說道，“漁爺這孩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於理他有失，於卻無過，十八娘，不管怎說，你哥哥當初的事皆是自己所做所得，彆人相助咱們恩不儘，彆人不救又有何怨？”

這個道理也是，顧十八娘一笑不語。

曹氏走上前幾步，含笑要打招呼，正堂門忽的站過一個人，錦華服，朱釵盈翠。

顧兒！顧十八娘心裡暗呼一聲，裡閃過一苦笑，怎麼也來了？看來這個年禮送的不會很愉快了。

“小漁，進來。”顧兒下頜微微抬起，居高臨下的看著曹氏母二人，“你好容易否極泰來，彆再沾了晦氣！”

一如往日，一開口便是刀劍影淩厲襲來。

曹氏不是不諳世事的婦人，聞言便知顧兒話中含義，麵上閃過一尷尬，腳步微頓。

因為顧海獄險些牽連全族之事，當初在建康，這種態度言語已經見慣了，略一遲疑，還是接著邁步要打招呼。

顧十八娘手拉住，抬頭看著顧兒。

顧漁依舊麵帶笑容，舉步站到顧兒後，饒有興趣的看著顧十八娘。

“娘，我們即刻就走，莫要平白沾了不忠不孝之名。”顧十八娘緩緩說道，果真轉就往外走。

引路跟隨的顧慎安家的下人們可傻了眼，怔怔看著這兩個小姐，不知道是該如何作。

“顧十八娘！你站住！”顧兒豎眉喝道，“你這不忠不孝說的是誰？”

曹氏在袖子下輕輕扯了扯顧十八孃的袖子。

顧十八娘轉過，看著顧兒微微一笑。

“我來問你，我哥哥因何事獄？”說道。

顧兒一怔，心思微，已經察覺不妥，遲疑一下冇有答話。

顧十八娘卻不用答話，接著說道。

“為師言不平，為聖上諫言，為天下問公道，我哥哥從師道臣道天下大道…..”手臂一抬，手指向顧兒，聲音陡然拔高，“我來問你，我哥哥獄遭禍，怎麼就在你眼裡是晦氣之事？我們一家就了晦氣之人？”

顧兒麵頓變，心不由大呼一聲糟糕！

“你….”頭簪抖，臉微白，張口要反駁。

顧十八娘哪裡容開口，冷笑一聲，轉過邁上前一步，將這一個你字堵了回去。

“你為朝廷冊封五品夫人，竟說我哥哥為晦氣之人，行的是晦氣之事，莫非在你眼裡，這尊師敬君從大義之行徑就是晦氣之事？這是你不知禮儀廉恥呢，還是….”沉聲說道，看著麵鐵青的顧兒，“還是你保定侯府亦是如此論調呢？”

這一句話出口，顧兒不由驚得形一晃，後退一步，站在後的顧漁不聲的移開一步，並未手相扶，微微垂頭，似乎要掩飾越來越濃的笑。

這句話可就厲害了，這要是傳出去，皇帝本就對異公侯猜忌…..

顧兒臉頓時煞白，瞪眼看著顧十八娘，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不過是要給這對嫌惡的母一個難堪，怎麼如此三言兩語就換來一頂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了？

顧十八娘看著再不敢多說一句的顧兒，哼了一聲，拂袖轉。

小丫頭片子，跟我鬥！嚇不死你！

正在堂說話的顧慎安以及保定侯三公子在顧十八娘這句話扔出來後，頓時都麵大變，同時站起來疾步而出。

“兒！”顧慎安臉難看，狠狠瞪了眼顧兒，再滿麵含笑的故作剛看到曹氏母的一般，“你們來了，快進來坐。”

曹氏看了眼顧十八娘，除了當時在建康族裡爭房產商鋪時外，這是第二次見識到兒的淩厲，作為旁聽者，幾乎都覺得頭皮發麻心跳得厲害，真不知道作為被指著鼻子罵的人，更會是怎樣的力……

兒如何護短，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領會到了，竟是連一句不好的話都不能聽人說。

此時看去，見顧十八娘神淡然，方纔的事似乎冇有發生一般。

“剛來。”曹氏便舉步上前，對顧慎安施禮。

顧慎安忙虛扶製止，又命小廝快引著去見夫人，又介紹旁含笑站立的保定侯三子。

這可是真正的名門族，曹氏忙攜顧十八娘大禮參拜。

“一家人什麼禮不禮的….”保定侯三公子忙也笑著虛扶，目看向顧十八娘，見這比那次見時形容更俊俏幾分。

曹氏和顧十八娘再次施禮，便由丫鬟引著進堂見顧慎安夫人去了。

這邊看著母二人走了，顧慎安和保定侯三子不由對視一眼，這是他們第一次見識這子的口舌，果然不是那些婦人們虛言，如釋重負的輕吐了一口氣，好機敏的心智，好厲害的口舌！

“兒！”顧慎安轉過頭再次瞪了兒一眼，“你們日後就在京城裡過日子，可比不得在你們家，說話行事，給我注意點！”

保定侯三子不能襲爵，家裡便請了聖恩，得了通政司一個副部堂的差事，年後便可在京中安居了，因此趁著過年，夫妻二人一是來送年禮，二是來探探路，各方關係打理打理。

“就是，自己家姐妹，你這話說得怎麼跟仇人….”保定侯三子也忍不住了，順著丈人的話便說道。

他的話冇說完，就見顧兒哇的一聲掩麵哭起來。

“是你姐妹！是你姐妹！”哭道，轉向院奔去，丫鬟們呼啦啦的跟了一大堆。

顧慎安與保定侯三公子有些尷尬的對視一眼。

“這孩子都是在家裡慣壞了….”顧慎安咳了一聲，解釋道。

“在家不這樣….”保定侯三公子也笑著解釋。

人嘛，總是行徑奇怪一些，翁婿二人不會在這人問題上糾結，笑著轉開話題。

而後堂裡顧慎安的夫人已經從下人口裡得知前院方纔的一齣戲，所以在麵對曹氏母時，神頗為古怪。

似乎是有怒氣惱意，但又不得不忍著做出和藹可親的樣子，以至於說話也有些不利索。

顧十八娘也懶得跟敷衍，於是會麵三兩句話就結束了，臨彆時，顧夫人還意外的吩咐人給們也備了禮。

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曹氏都失態的多看了兩眼。

“不是什麼值錢的，是我孃家那邊送來的土產，圖個稀罕吧。”顧夫人淡淡說道。

曹氏忙道謝，帶著顧十八娘退了出去。

顧夫人手按了按額頭，一旁的仆婦忙捧上茶。

“憋得我心口疼….”吃了兩口茶，喃喃說道，又問小姐。

仆婦們衝後邊指了指，小聲說道，“還哭著，不讓任何人進房，夫人快瞧瞧去。”

顧夫人又重重的吐了兩口氣，才站起來。

顧兒哭的花容慘淡，屋子裡碎了一地的瓷片，小丫頭們忙忙的要打掃，被顧夫人製止趕了出去。

“我說過你多次了，彆跟著丫頭鬥，偏你氣大，一見就忘了！”著兒的頭說道。

“再不許們上門！”顧兒將頭蒙在被子裡悶聲喊道，“賤人！賤人！讓這個賤人去死！”

“噓…”顧夫人忙拍了下的肩頭，“這話以後可彆說了，馬上就不是什麼賤人了，隻怕是貴人呢！”

“什麼？”顧兒猛的抬起頭看著母親，邊掛著一冷笑，“貴人？怎麼?有個當七品的哥哥，就也算貴人了？敢指著我鼻子罵我兩句，就算是貴人了？自從為了掙錢自甘下賤當什麼藥師，這一輩子就休想再翻！”

顧夫人笑了下，要說什麼又冇說。

顧兒到底是出大家又為名門之婦，心思通竅，眼明心快，除了因為曾大意落敗顧十八娘之後而導致見了就會氣衝頭失了理智外，其他時候察言觀可是極為機敏，顧夫人這不過角微，眼神一閃，就猜到什麼事了。

“怎麼？有哪個貴人看上了？”顧兒嗤了一聲笑，一麵說手挽起散的烏髮，將一金簪上，“看上了又如何？不過是納小做偏房，在自己主母麵前如同奴婢，任打任罵而已。”

顧夫人一笑，略一沉思，低聲說道：“自然是做小，隻是，有些做小的，可也是貴人呢….”

天下做小的在們母這般大婦麵前，永遠都是侍婢一等，但卻有一個地方，做小的不能當做侍婢。

顧兒雙目一睜，愕然看向母親。

“你是說…..”掩驚呼。

顧夫人看著，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冇錯，王侯之家。”

“不…不可能。”顧兒驚訝之極反而失笑，“算個什麼東西，又不是沉魚落雁之容…”

略一停頓，又問道，“哪家？”

雖然屋冇人，但顧夫人還是小心的四下看了眼，才低聲音道：“我也是偶爾聽人說到，準不準的還不一定…”

“娘！”顧兒有些不耐煩的催問。

“是文郡王…”顧夫人終於說道。

“不可能！”顧兒斷然否定，咬了咬紅，口劇烈起伏，文郡王，那可是將來極有可能當皇帝的人….

“不可能！”再一次鄭重點頭，“絕對不可能！算個什麼東西！”

再一次重複一遍這句話。

“也許不一定，隻是有人這麼說。”顧夫人低聲說道，“我也覺得不可能，文郡王那是什麼人，怎麼會…”遲疑一刻，“不過，你也知道了吧，顧海，跟文郡王是有舊的…”

“有舊！我家跟文郡王也有舊！怎麼不見我那些小姑子了文郡王的眼！”顧兒高聲喊道，重重的拍了下的被褥。

“我的姑，你小聲點！那些王侯的事可不是咱們能背後說的！”顧夫人忙手拍了一下，“是有人說，前一段，那丫頭參加什麼藥師會，據說，文郡王也去看了…”

“呸！”顧兒呸了聲，“就認為是看去了？那麼多藥師，還真會自我金！”

顧夫人訕訕一笑，覺得好似也是這個道理。

顧兒站起來，哼聲一笑，晃了晃長長的仙花染的指甲，“這個，肯定是自己搞出來的，為了跟文郡王攀上關係，還真是無所不用，真是個賤人！”

的手指甲劃過桌麵，發出刺耳的聲音。

“娘，你說得對，那賤人伶牙俐齒，我以後絕不會再和口舌之爭….”緩緩說道，潔的麵上閃過傲然，“就是個賤人，本就不配跟我說話，我隻要往哪裡一站，份上就能住，我就是要看著在我跟前下跪，叩頭！不就是個賣藥的！”

顧夫人笑了笑，“你記著就好，彆一見被人家三兩句話一激就忘了，中了人家的圈套，反而白白辱！”

這句話再次提醒顧兒想起那兩次的恥辱，重重的深吸了兩口氣。

“我記下了。”緩緩說道，掩去麵上的憤然之，恢複日常的貴婦端莊。

“你說你叔伯母怎麼會想起送咱們年禮？”曹氏低聲問道。

看著仆婦們將早已經備好的禮盒裝車，曹氏還是難掩驚訝。

顧十八娘雙手袖在袖中，隻是淡淡一笑，“隻要他們敢送，我就敢收，管他們什麼心思，能耐我何？”

“在你心裡就冇好人了？”曹氏嗔怪的看了眼兒，笑道，一麵向車走去。

顧十八娘緩步跟隨，“冇有好人，也冇有壞人，隻是各自為己罷了。”

的視線忽的落在一旁，抄手遊廊裡，一樹盛開的臘梅花樹旁，顧漁在廊下負手而立，麵帶笑意看過來。

“娘，”顧十八娘停下腳，目卻看著顧漁，“我去跟堂哥打個招呼。”

兒能這樣知禮守親真是再好不過，曹氏忙點頭應了，自己扶著仆婦的手先上車，不忘囑咐，“請他到家裡來玩。”

顧十八娘隨意點點頭，向顧漁走過去，在臘梅花樹旁停下腳，微微抬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