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昭聽得發愣,有種多此一舉的覺——他紀詠是什麼人,用得著人同嗎?一時的安靜,也不過是為了制造更多的喧囂罷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慢慢地算好了。”扭頭就走,“我還有事,先走了。”
“喂,喂,喂!”紀詠卻拉住了的袖,“你這人,脾氣怎麼這麼壞?我不過說了一句,你聽都沒聽完,扭頭就走!”立刻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
竇昭為之氣結,甩著袖,道:“你不是在算賬嗎?我站在這里豈不是會打擾你……”
“沒有,沒有!”紀詠忙道,松開了手,請竇昭一旁坐,“我正想找你商量商量。”
竇昭見他沒事,哪里還有心聽他胡言語,道:“有什麼話回去了再說,二太夫人宴請客,我也要過去湊熱鬧。”
“哦!”紀詠點頭如搗蒜,“那你快去,我們晚上再好好合計合計這事。”
在這些事上他一向很有分寸。
竇昭轉離開。
太湖石假山后面出竇明的半張臉。
到了晚上,竇昭和紀詠在花園里面。
大紅燈籠的照在紀詠的臉上,讓他的眉目更顯俊朗。
他扳著指頭數道:“我今年十六歲,明年中個進士,十七歲;庶吉士三年散館,二十歲;然后到六部觀政,三年以后混個從七品的右給事中或是詹事府主薄廳主薄、太仆寺主薄廳主薄之類的,就二十三歲了;再三年,升個七品……這樣算下去,我要升到正二品,最也得五十三歲!”他說著,打了個寒,“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考進士一點也不劃算!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中舉之后立刻參加春闈的,好歹也能節省幾年,五十歲的時候做到正二品。”
竇昭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說他什麼好,沒好氣地問他:“那你準備怎麼辦?”
前一世倒是以圓通法師的份不到三十歲就做了禮部侍郎,正三品。
“我也正在苦惱,”紀詠說的是苦惱,眼睛卻亮晶晶的,看不出一點苦惱的樣子,“你說,有沒有什麼捷徑能讓人不用這樣苦苦地熬資歷?”
能!
出家當和尚!
念頭閃過,竇昭瞪大了眼睛。
難道上一世,紀詠就是因為這樣才去當和尚不?
可那也得有足夠的運氣遇到個因為圈了自己父親,殺死了自己哥哥而問鼎大寶,每日寢食不安,因而開始特別信奉佛教的皇上才行啊!
覺得自己的額頭好像在冒汗。
要是知道他前世是什麼時候出的家就好了!
竇昭掏出帕子來了額頭,道:“聽說梁青是四十三歲的閣,孫懷四十四歲的閣,王箕四十六歲的閣……”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家伙繼續出家當和尚吧!
六伯母每次提起來他來的時候,不知道多高興,多榮耀!好像他就是紀家的希,紀家的未來似的。怎麼也要哄著他考個進士之類的再說。
“我就知道,這話只能跟你說!”紀詠聽著,興地一掌拍在了竇昭的肩膀上,竇昭子一沉,肩頭立刻火辣辣地痛起來。
不悅地喝道:“你說話就說話,手腳的干什麼?”
“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紀詠連聲道歉,一彎腰,從石桌下面出一大卷紙來。
他把紙卷攤開來,指著上面麻麻的名字道:“我把近百年的閣大學士的履歷全都列了出來,你看看!”
燈昏暗,竇昭哪里看得清楚。可要是不陪著紀詠瘋,紀詠還不知道要禍害誰去?至不會輕易被紀詠所蠱。
吩咐素蘭去點盞燈來。
素蘭應聲而去。
紀詠卻迫不及待地介紹起那些名人來:“……梁青是因為做過仁宗皇帝的師傅,仁宗皇帝一登基,就把他從四品的詹事府詹事提到了正二品的禮部尚書,皇上有六位皇子,最小的今年也有十三歲了,我就是想弄個從龍之功,也有點晚了……這個不行!孫懷是因為顯宗皇帝要整治吏,他正好有剛直不阿、清正廉明有名聲,皇上才讓他做了刑部尚書,可在此之前,他在瓊州做了整整十二年的縣令,我可不想為了當個尚書就跑到瓊州去曬太……這個也不行!王箕是仁宗皇帝還是太子時,太宗皇帝要廢了仁宗皇帝,王箕在都察院史的時候曾上書為仁宗皇帝辯護,仁宗皇帝登基后,提擢他做了吏部尚書……”他說著,著下沉道,“王箕這一招倒可以試一試——當今皇上雖然有些喜怒無常,但總的來說還是個仁君,對史的彈劾什麼的也能容忍,不過若是想讓皇上和太子之間有罅隙,這件事有點難度……”
竇昭已經聽得大汗淋漓。
有這樣求的嗎?
他是不是太自大了些?
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什麼事都要照著他的意愿行事!
“你是只想出名?還是想做?”問紀詠,“或者是要給家里人一個待?”
“這有什麼區別?”紀詠兩手一攤,道,“想出名,自然得做,做了,也算是給家里一個待了。我尋思著,得想辦法四十歲以前做到尚書,這樣還有三十年我就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了,別人也不會因我特立獨行而覺得我匪夷所思了……”
竇昭實在是忍不住了,斜睨著他:“你敢肯定你能活到七十歲?”
“人生七十古來稀。”紀詠大言不慚地道,“我怎麼也得活個差不多吧!”又道,“不過,我覺得我最也能活到八十一。”
竇昭覺得自己和他生氣真是白費表,道:“這都是以后的事,你還是先想想怎麼考個前三甲吧?考不中進士,你說的這些都是白搭。”
“我也這麼覺得。”紀詠很認真地點頭,“但比起謀劃怎麼做才能最快為正二品大員,考進士只是件小事。”
竇昭氣極而笑,道:“那你做佞臣或是臣好了!”
“這也是條路哦!”紀詠嚴肅地道,“我還真沒有往這上面想。看來多一個人商量果然就多一條路啊……”
竇昭語凝。
紀詠哈哈大笑,眼中閃過一狡黠。
竇昭著這樣的紀詠,只好長長地嘆了口氣。
紀詠忙道:“四妹妹,你別生氣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怕我胡來。可這世上的事真的是很無聊,我要是不自己給自己找點趣事,只怕會被悶死。”話說到最后,已有幾分唏噓。
竇昭哼道:“所以說‘人皆生子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嘛!”
“不錯,不錯!”紀詠抬手就朝竇昭的肩膀拍去,又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把手了回去,大聲道,“就為四妹妹這一句話,也應當浮一大白。”然后又不無憾地道,“你怎麼是個姑娘家?要是個小子該多好!”
竇昭已經懶得理會他了。
花園的南邊就傳來了一陣喧嘩。
紀詠站起來。
竇昭也有點奇怪。
素蘭去拿個燈,怎麼去了這麼長的時間?
兩人正在那里張,就看見竇明攙著祖母,在一大群丫鬟媳婦的簇擁下走了過來,竇明的丫鬟季紅和紅姑在前面提著燈,素蘭手捧著盞宮燈,委委屈屈地跟在祖母的后。
竇昭冷笑。
紀詠更是額頭青筋直冒,咬著牙低聲對竇昭道:“上次我看在是你妹妹的份上,這次你不要怪我不給你面子!”
竇昭沒有做聲。
桌上攤著的一大堆寫著字的紙給了紀詠借口:“……找四妹妹問問,有沒有這些人的生平?”
祖母和善地點頭,道:“有什麼話白天說就是了。天太晚,夜風又大,小心把燈給燒著了。”
兩人齊齊應喏。
在竇明得意的目中,祖母讓竇昭扶著回了屋。
只是剛一進門,還沒等竇昭開口說話,祖母已道:“我知道,紀公子雖然喜歡胡鬧,卻是赤子心腸,你更是事事心中有數,你們倆人斷然不會做出什麼讓大人們心的事。只是明姐兒既然找了我來,就可以找第二個人,你們總歸是要避避嫌。以后有什麼事,就到我屋里來說。”
祖母的信任讓竇昭眼眶微。
恭敬地應是,服侍祖母睡下了才離開。
竇明卻一直在外面等。
看見竇昭出來,笑語殷殷地喊了聲“姐姐”,道:“您說,我明天要不要也跟二太夫人說說?”
“說吧!”竇昭笑道,“剛才紀表哥跟我說,上一次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和你一般計較,這一次,他誰的面子也不看了。”
竇明臉微白,厲荏地道:“他還敢倒打我一耙不?”
竇昭微微一笑,和而過。
接下來的幾天竇昭一直被祖母去做針線,紀詠則乖乖地呆在鶴壽堂讀書,竇明跟著婉娘學彈琵琶,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素蘭不免有些嘀咕:“紀公子到底有什麼打算?”一副唯恐天下不的樣子。
素心告誡:“這是小姐和紀公子的事,你不要從中攪和。”
素蘭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趁著變天,主請纓去給紀詠換厚被褥,悄悄地打量紀詠。
紀詠當做沒看見。
素蘭抓耳撓腮,最后只能沮喪地給紀詠曲膝行禮,準備退下去。
紀詠這才慢騰騰地道:“你放心好了,我正在想什麼事能讓你們五小姐一輩子都后悔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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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看到了更新調整正常的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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