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明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濟寧侯府的。

　進了上房，卻看見魏廷瑜面如寒冰地站在廳堂的正中。

　“你去了哪里？”他的聲音比面更冷，“怎麼也不說一聲就跑了回來？害得我到找你！要不是遇到了金嬤嬤，我還不知道你提前回來了……”

　竇明一句話也不想說，直楞楞地從魏廷瑜邊走過，進了室。

　魏廷瑜然大怒，追了進去：“跟你說話呢！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怎麼能說我娘病了呢？”

　竇明出手來，做了個你不要再說的手勢，淡淡地道：“我們出門去景國公府的時候，婆婆不是說不舒服嗎？我難道說謊了？”

　魏廷瑜語凝。

　景國公夫人壽辰，為了給姐姐做面子，他想送件貴重點的東西給景國公夫人做壽禮，偏偏年關將近，送禮的人多，那些古玩珠寶店里略好一點的東西都比平時要貴三，次一點的東西他又瞧不上眼。正好那天竇明開了庫房，拿了些陪嫁的瓷出來布置房間的陳設，他瞧著有對汝窯的梅瓶不錯，就提出把這對梅瓶送給景國公夫人為壽禮，并道：“就當是我買的，你折算銀子，我等會兒讓管事送過來。”

　竇明當時就發起脾氣來，說他圖謀的嫁妝。

　他心想：我又不是不給錢，你舍不得直說就是了，用得著這樣嚷嚷嗎？

　兩個人就吵了起來。

　母親為了平息兩人的戰火，佯裝積了食不舒服，這才把兩人的火氣給下去。

　現在說起這個來，魏廷瑜有些進退兩難，答“不是”也不對，答“是”也不對。

　他甩著簾子出了門。

　竇明直直地躺在床上，眼淚就這樣唰唰地落了下來。

　母親怕的夫家會覬覦的陪嫁，所以才想找個高門大戶的。沒想到，高門大戶比那寒門小戶更齷齪——寒門小戶覬覦的陪嫁，至明刀明槍的；高門大戶覬覦的陪嫁，偏偏還要一臉正氣地拿出那麼多的大道理來……

　明天魏廷珍恐怕就會來質問添妝的事，又該怎麼辦呢？

　還有高升那個賤人，竟然當著父親的面數落，好像是回去圖謀竇家的家業似的，怎麼也要想個辦法讓那高升吃個大虧，讓他知道東家說話，可沒他什麼事！

　這麼一想，人就像在油鍋上煎似的，翻來覆去的更加睡不著。

　可魏廷珍比想像的要來得更快。

　府里還沒有掌燈，魏廷珍就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趕了回來，腳還沒有踏進門，就急急地問前來迎接的魏廷瑜：“母親真的沒有什麼嗎？你們可不要瞞著我！”

　“真的沒什麼。”魏廷瑜怎麼好把他和竇明吵架的事告訴姐姐，“你本不用特意回來一趟。”景國公夫人不喜歡魏廷珍，除了對長子的不喜，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見不得魏廷珍把自己的母親當菩薩似的供著。魏廷瑜從前不知道，在五城兵馬司的當了這些日子的差，和景國公府走得更近了，也漸漸看出點門道來。

　他一面陪著魏廷珍往田氏住的西院去，一面問魏廷珍：“你過來，姐夫知道嗎？景國公府的客散了沒有？”

　“客還沒有散，不過你姐夫知道。”魏廷珍知道弟弟的擔心，道，“我是借著你姐夫要我去幫著換裳，開了庫房拿東西的機會出來的——大家都說堂會唱得好，還要加唱兩折。”

　魏廷瑜不由嘆了口氣，愧疚自己為兒子，卻讓母親為了自己的事裝病。

　姐弟倆并肩進了田氏居的廳堂。

　田氏靠在臨窗大炕上，的大丫鬟正在給讀佛經。

　見兒子和兒連袂而來，大吃一驚，忙問出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魏廷珍笑道，“就是聽說您病了，我來看看您。”

　田氏不由看了兒子一眼，拿話敷衍了兒。

　魏廷珍見母親確實是沒事，松了口氣，問起魏廷瑜關于竇昭添妝的事來：“……你知道嗎？”

　魏廷瑜剛才在酒宴上已經聽到了一些議論，聞言點了點頭，田氏卻是第一次聽說，驚愕地兒和兒子，急急地問是怎麼一回事。

　魏廷珍就把事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完之后不由皺眉，道：“同樣是兒，竇家待竇明和竇昭怎麼這麼大的差別？”問魏廷瑜，“不會是有什麼事我們不知道吧？”

　自從發生了姐妹易嫁之事后，總覺得竇明的人品有點問題。

　魏廷瑜心煩躁，道：“能有什麼事？姐姐你不要多想。”

　現在竇明已經是魏家的媳婦了，自己空口無憑地說，弟弟臉上也無。而且母親還在邊上坐著，要真是出了什麼糟心的事，豈不是讓母親擔心？

　魏廷珍忍了又忍，好容易才把已經到邊的話給咽了下去，只囑咐魏廷瑜：“你有事沒事的時候多往你岳家去走走，看得出來，你岳父是真心疼閨的人，人家手指里落一點，都比我們強。”

　魏廷瑜不聽這話，心不在焉地應著。

　魏廷珍只能暗暗嘆氣，陪著母親坐了一會，去了竇明那里。

　周嬤嬤早得了竇明的吩咐，只說竇明不舒服，歇下了。

　魏廷珍不敢在娘家久留，冷笑著走了。

　魏廷瑜在廡廊下站了良久，轉去了外院的書房。

　周嬤嬤不免有些擔心，輕聲問竇明：“要不要給侯爺送些吃食去？”

　“不用管他。”竇明正煩心竇昭陪嫁的事，和周嬤嬤商量：“你說，我明天要不要回柳葉巷胡同一趟？有外祖母幫我撐腰，也不至于怕人質問。”

　周嬤嬤道：“我明天一早就給柳葉巷胡同送張帖子去。”

　竇明頷首。

　卻不知道這樁事引起了田氏的猜疑。

　不聲地派了心腹的嬤嬤去了真定，等那婆子從真定回來，已是十一月底，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年貨。

　那嬤嬤對著田氏一陣耳語。

　田氏頓時臉煞白，捂著口哭著大喊了一聲“家門不幸，竟然讓這樣失德的人進了門”，就昏了過去。

　魏廷珍丟下景國公府的千頭萬緒趕了過來，正好田氏剛蘇醒，魏廷瑜和竇明正在床邊守著。

　田氏看了一眼竇明，就別過臉去，冷冰冰地道：“竇明你出去，我有話要待他們姐弟倆。”

　竇明心中不豫，但見田氏態度堅決，屋里又立著一群服侍的丫鬟婆子，怕田氏說出什麼不待見的話，讓失了面子，曲膝行禮，帶著屋里的丫鬟婆子退了下去。

　田氏“蹭”地一下就坐了起來，拉著魏廷珍的手道：“你知道不知道，原來那王氏在進竇家之前就有竇明。王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能進的竇家門。還死了竇昭的生母趙氏！所以王氏進門之前，竇昭就分了西竇的一產業。現在傳得沸沸揚揚的添妝，實際上就是當初竇家分給竇昭的財產。”

　西竇一半的產業！

　也就是說，外面的傳言是真的了——竇昭名下真的有二、三十萬兩銀子的陪嫁！

　魏廷珍心中砰砰跳。

　低聲道：“如果當初佩瑾娶了竇昭，那竇昭名下的產業現在就是魏家的了！”

　田氏胡地點了點頭，淚流滿面地道著：“可憐谷秋，像我的親妹妹一樣，我卻把仇人的兒娶進了門，還當兒似的養著……谷秋若是在泉下有知，只怕要恨死我了！想我一生清白，待人待己風霽月，臨到老，卻攤上了這樣的事，讓我晚節不保啊！”

　魏廷珍卻覺得心里心疼得直哆嗦。

　朝弟弟去。

　就看見魏廷瑜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弟弟也心疼那失之臂的銀子吧？

　都怪自己，小瞧了竇家，當初如果能仔細查查，未必就查不出這件事來，趕把婚事辦了，現在竇昭已經是自己的弟媳婦了……

　可這念頭一閃而過，魏廷珍又立刻為自己開。

　那王氏是個蛇蝎心腸的人，就算如此，恐怕也有辦法把竇明嫁過來，這事若說有錯，王氏的過錯最大。還有竇明，要是不答應，誰還能把強塞進花轎里去不？

　這麼一想，魏廷珍不怨恨起竇明來，安著母親：“王家堂堂宦人家，誰想到竟會養出這樣的兒來！要怪，就怪那王氏忒不要臉了，竟然地上趕著給人做妾！”

　“不行！”田氏像沒有聽到魏廷珍的話似的，徑直地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我得去請了法師給谷秋做幾場法事，請原諒我人蒙騙……”

　倒把自己當初對竇昭的婚事怎樣的三心二意全都忘了。

　“您別這樣。”魏廷珍按住母親，“這天寒地凍的，有什麼事，您直管待我們就是了。”說著，朝魏廷瑜去，卻看見弟弟一個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像魔障了似的。

　忙高聲喊了聲“佩瑾”。

　“哦！”魏廷瑜回過神來，卻轉高一腳低一腳地出了田氏的室。

　心急如焚等在外面的竇明迎上前來：“娘怎麼樣了？”

　魏廷瑜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著竇明。

　臉還是那張臉，段還是那個段，可為什麼此刻看來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心呢？

　到底是喜歡自己這個人？還是因為自己曾是竇昭的未婚夫呢？

　魏廷瑜推開竇明，直直地走了出去。

　※

　姊妹兄弟們，明天晚上送走了家里的親戚，本來準備加一更的，結果寫了一半實在是困得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了，今天中午才有時間繼續寫，現在把加更出來，等會的更新推遲到晚上十點左右。這兩天我也盡量地調整，爭取早日恢復正常。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包涵！

　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