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為人，讓竇昭明白，有些事只有時間能證明。

　把這件事給了若朱盯著。

　因為陳嘉回來了。

　他雖然飾整潔，眉宇間卻難掩疲憊。

　給竇昭行過禮之后，他低聲道：“貴姑娘嫁的那人姓韋，名全，字百瑞，比貴姑娘大八歲。江西人士，父親曾在清苑縣做過縣丞，早喪，家無恒產，靠著嫁給了個坐館秀才的胞姐過活。十五歲的時候，姐姐去世，他又因與姐夫口角，被姐夫趕出了家門。他舉業無，又無長，就投在了清苑縣的鄉紳賀清遠門下做了門客。

　“賀清遠有個兒子賀昊，兩年前來京都參加院試，韋全和賀家的一位管事奉命一路打點。賀昊當時租住的院子就在離梳子胡同不遠的鞋帽胡同，那韋全不知怎的就和黎氏認識了，又哄了黎亮把貴嫁給了他。”

　竇昭愕然，道：“這麼說來，那韋全和黎家本沒有任何關系，不過是個靠人賞飯吃的閑幫嘍？”

　“他雖和黎家沒有什麼關系，但這人還有幾分手腕。”陳嘉委婉地道，“當初黎亮也曾親自去清苑縣打聽過他，他這幾年跟著賀清遠，不僅掙下了一間半畝的小宅子，還在鄉下置了十幾畝田，而且人長得十分周正，行事也大方，韋父在清苑縣做縣丞的時候，結了不善緣，他在清苑的名聲還是不錯的。”

　竇昭皺眉道：“既是如此，黎亮和黎氏又是為何爭吵？”

　陳嘉輕輕地咳了一聲，才低了聲音道：“貴姑娘嫁給韋全之后，和韋全也稱得上琴瑟和鳴。只是今年正月十五那天燈市，韋全帶著貴姑娘出門賞燈，貴姑娘突然就走失了……”

　竇昭駭然，道：“人怎麼會走失的？韋家可報了？府怎麼說？”

　陳嘉沒有想到竇昭會這麼激，忙道：“夫人稍安勿躁，我已把貴姑娘安置在了離這里不遠的隆福寺，您要是想見，我隨時可以把悄悄送進府來。”

　竇昭聽著他話里有話，面一肅，凝容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要瞞，仔細地跟我說說。”

　陳嘉揖手應了聲“是”，道：“那韋全即是賀家的門客，不得要討賀昊的歡心，一來二去的，就和那賀昊有了首尾。他親之后，賀昊還和從前一樣在韋家進進出出。貴姑娘容出，被賀昊看在心里，就生出別樣的心思來。

　“他先是拿出手段去哄貴姑娘，被拒后，就打起了韋全的主意。

　“韋全雖是個葷素不忌的，但他平白讓出妻子，他還是不愿意的。

　“賀昊就許了他很多好，不僅把自己名下一百畝的良田記在了韋全的名下，還把韋全從前的一個相好贖了出來送給了韋全，有了那相好在韋全耳邊吹枕頭風，韋全很快就改變了主意。

　“元宵節那天，他借口帶貴姑娘去保定府觀燈，把貴姑娘帶到和賀昊約好的地方，把貴姑娘送給了賀昊，對外謊稱貴姑娘走失了，還在保定和清苑都報了……”

　竇昭忍不住罵了聲“畜生”。

　畢竟男有別，和竇昭說這些，陳嘉還是有點尷尬的。

　他低下頭喝了口茶，這才又道：“賀昊娶的是自己姑母的兒，姑母家又陪送了大筆的嫁妝，賀昊的妻子還給賀昊生下了兩個兒子，賀昊本不敢把人帶回家，就把貴姑娘養在賀家在保定府的宅子里。

　“貴姑娘開始寧死不從，后來知道是韋全把送給賀昊的，又被賀昊用了強，就開始不吃不喝。

　“那賀昊就住在了保定府，天天伺候著。

　“時間一長，賀清遠起了疑心。

　“他一開始還以為兒子在外面養了個狐貍，瞞了家里的人來捉。

　“待看到貴姑娘，就起了歪心，從自己兒子手里奪了貴姑娘。

　“賀昊不服，把事捅到了自己的母親那里。

　“賀太太就趁著賀清遠出門，讓韋全寫下了賣妻書，悄悄帶人將貴姑娘綁了，賣給了一個路過保定的行商。

　“貴姑娘不從，在客棧里自縊不，正好遇到我找了過去，我連嚇帶哄，給了那行商三十兩銀子，將貴姑娘買了下來，悄悄地帶回了京都。”

　陳嘉說著，打量著竇昭的神：“因不知道夫人打算怎樣安置貴姑娘，就沒敢貿貿然地把貴姑娘帶過來……”

　竇昭氣得臉通紅，但也不知道怎麼安置這個貴的小姑娘好。

　不收留吧，沒有個去。

　收留吧，的生母和親舅舅都在世。

　竇昭道：“那小姑娘長得很漂亮嗎？”

　“很漂亮。”陳嘉說著，腦海里浮現出那張如雨打梨花般蒼白卻凄婉人的面孔，忍不住道，“我看著，和世子爺倒長得有幾分相似。”

　竇昭心中猛地一跳，不沉聲道：“你可看清楚了？”

　陳嘉表凝重地點了點頭，道：“若是夫人不相信，哪天我可以把人帶出來，夫人悄悄地看上一眼。”

　竇昭自然相信陳嘉的眼。

　突然覺得這件事已經不是一個人能扛得下來的了。

　竇昭想了想，對陳嘉道：“你先回去。小姑娘那里，派人好生看著，不要有什麼閃失。這件事，待我和世子爺商量過之后，再做打算。”

　陳嘉猜到貴是宋墨同父異母的妹妹，他怎敢多問，恭聲應是，退了下去。

　等在門口的虎子立刻迎了上來，他低聲道：“夫人怎麼說？”

　陳嘉狠狠地瞪了虎子一眼，沉聲警告他：“這也是你該問的話？”又道，“你親自帶幾個人去隆福寺那邊，好吃好喝地把那小娘子伺候著，千萬不要讓那小娘子有什麼閃失……至于其他的幾個人，每個人給筆封口費，我把他們介紹到南邊的同僚那邊當差，讓他們再也不要回京都，如果再遇到我，小心刀劍無眼。”

　虎子嚇得了頭，但還是忍不住道：“您不是說夫人也許要用這小娘子對付英國公嗎？知道的人豈不是越多越好？他們都是跟了我們好幾年的人……”

　沒等他說完，陳嘉抬手就給了他一耳，瞪著他的眼神也有些嚇人，聲音更是惻惻的：“想活命，就不要說話！”

　虎子跟了陳嘉這麼多年，陳嘉就是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這樣打過他。

　他嚇出了一的冷汗，連聲應喏，飛快地跑進了人群里。

　陳嘉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

　看竇夫人的樣子，不像是要用貴對付英國公的樣子，這件事顯然比自己想像的要復雜得多。

　自己這樣一頭扎了進去，到底是禍還是福呢？

　不知為什麼，他腦海里浮現起他初次見到貴時的樣子。

　雙肘抱，瑟瑟發抖地躲在客房暗的角落里，那驚恐的目，就像一只被圍攻的，可在外的雪白，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像一塊玉被人為的損壞了一樣，讓人不由生出幾分心疼來。

　陳嘉不又嘆了一口氣。

　貴又如何？

　越是長得伶俐，越是難以在這樣的環境里生存下去。

　他嘆了今天的第三口長氣，轉牽了馬，慢慢地離開了巍然顯赫的英國公府。

　竇昭在宋墨的書房外面徘徊良久，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宋墨說這件事。

　瞞著他，又不甘心讓他這樣被蒙騙；告訴他，又怕他知道了傷心。

　倒是宋墨，等了半天也不見竇昭進來，就好比一雙鞋子只了一只，另一只鞋子卻一直沒有落地的聲音，讓他心焦不已，手中的公文也看不下去了，索自己簾出了書房，站在書房的臺階上笑著問：“你是不是要等我來請你你才肯進來？”又打趣，“今天的天氣雖然不錯，可風吹在上卻有點熱，你就是想等我出來請你，也要換個涼些的地方才是，也不用站在院子中間罪啊！”

　竇昭失笑，不由橫了他一眼，心卻舒緩了不。

　和宋墨在書房坐下，斟酌著將這件事告訴了宋墨。

　宋墨知道竇昭在查黎家的事，竇昭向來有自己行事的風格，他對竇昭非常的信任，并沒有過問。此刻聽了竇昭的話，他非常的驚訝：“你是說，那小姑娘和我長得有幾分相似？不可能吧？就算是父親在外面養的，他要抱回來，又是個孩子，不過是多幾口飯，多幾件首飾裳，出嫁的時候給準備一份陪嫁，說不定還能嫁個對英國公府有幫助的人家，母親不可能攔著，父親也不可能不聞不問，任由黎家這樣胡養著。”

　“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啊！”竇昭道，“若是個別的什麼件倒好說，這可是個活生生的人，瞧黎家的行事作派，說不定那小姑娘什麼也不知道……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辦好？”

　宋墨沉默了片刻，道：“等我先見見那小姑娘了再說吧。”

　竇昭松了口氣，躊躇道：“如果真是英國公爺留在外面的孩子，你準備認下嗎？”

　宋墨顯得有些煩躁，道：“到時候再說吧！”

　也的確是不好辦。

　黎家這麼養著，肯定有所圖，貴又嫁了人，嫁的還是個無賴，不管認不認下，只要有風聲傳出去，都是個麻煩。

　竇昭有些頭痛。

　此時到宋墨安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兩人同心協力，什麼坎過不去？就算是有風聲傳出去了，這英國公府不還是父親的嗎？與我們何干？”

　也是哦。

　竇昭不由朝著宋墨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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