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宋墨休沐。竇昭和他商量蔣琰的婚事:“庚帖已經請大相國寺的德福和尚看過了,說是天作之合,都不犯什麼忌諱。你看我什麼時候給陳家回話好?他們也好來下定!”
宋墨從心底對這樁婚事是十分不滿的。
在他看來,這等于是把自己的胞妹嫁給了個下人。
雖然他知道竇昭看人看事極準,蔣琰的事一直是在勞,而且蔣琰也樂于和竇昭親近,蔣琰在經歷了韋賀之事之后不可能不任何影響,如果竇昭覺得蔣琰嫁給陳嘉比較合適,那就肯定很合適,但他心里還是過不了這個坎,完全采取了拖延政策,明明知道陳嘉已經來提親了,竇昭也收了庚帖,他就是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似的不聞不問。此時聽竇昭提起,他賭氣道:“急什麼急?阿琰今年才剛剛及笄。從前是沒人幫當家作主,如今回了家,怎麼也要多養兩年。陳家若是有誠意,難道還等不得這幾天?”
竇昭有些哭笑不得,道:“這議親下定請期,沒有個一年半截哪能定得下來?到時候琰妹妹也有十七、八歲了,正是嫁人的時候了。”
宋墨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答非所問地道:“既是合婚,怎請了大相國寺的人?我怎麼不知道他們大相國寺還幫人看生辰八字?那個德福是什麼人?”
別扭得很。
竇昭只覺這樣的宋墨十分的可。
笑道:“德福是大相國寺的一位知客大和尚,對命理很有研究。聽我五伯母說,姚閣老、何閣老得閑的時候都喜歡去找他清談;何閣老家去年嫁孫,就是請他合的婚,極準。所以這次我也拜托了他。”
實際上是竇昭知道德福之所以最后能為大相國寺方丈,能和紀詠打擂臺,除了通佛法和《易經》之外,他還十分喜歡給那些權貴家的眷看相,等他做了大相國寺的主持之后,已是一卦難求,而且他看相還很準,破解之法也很靈驗,這也是為什麼他那麼歡迎的原因之一。
宋墨就趁機轉移了話題,笑道:“還有這等人?那哪天我們也去大相國寺這位大和尚,讓他給我看看相。我總覺得自己這幾年流年不利,一樁事接著一樁事,讓人心煩。”
竇昭抿了笑。
可沒看出宋墨哪里心煩。
不管事多艱難,他總是迎難而上,從不自怨自艾,心志十分堅強,讓這個兩世為人知道一些前事的人都非常的佩服。
竇昭上前抱了宋墨的胳膊,聲音不由得了下去:“好啊!到時候我們帶了元哥兒去給菩薩上炷香,也讓菩薩保佑他平安康泰。”
順著他的意思,不提蔣琰和陳嘉的事。
宋墨就笑得十分開懷。
竇昭差點像元哥兒一樣手了他的頭。
※※※※※
陳嘉等了兩、三天也沒有等到宋家的回信,不免有些心浮氣躁。
他約了段公義喝酒。
段公義開導他:“世子爺好不容易才把妹妹找了回來,怎麼會舍得這麼快就嫁出去?不過你放心,夫人把那些來說的全都推了,又急著給表小姐置辦嫁妝,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數的。”
陳嘉恨不得誰給他白紙黑字的寫張契書作保證才好,只覺得段公義這話不疼不,全無作用,悶著頭喝酒,最后酩酊大醉,是被虎子架回去的。
段公義笑著直搖頭,想了想,回去回稟竇昭的時候,怕竇昭覺得陳嘉不夠穩重,把他喝醉的這一段給瞞了下來。
正好家里的廚子為了過年做了些蘿卜糕、核桃之類的,竇昭讓段公義給陳嘉帶了些去,算是安他有些浮躁的心,又用禮盒裝了些送到了貓兒胡同、槐樹胡同和蔣驪珠等人府里,至于祖母那里,帶著元哥兒親自送了過去。
祖母高興極了,抱著元哥不放手,吩咐紅姑:“你派個人去趟靜安寺胡同,讓七老爺下了衙就過來吃飯。”然后對竇昭笑道,“他最稀罕元哥兒,讓他也過來看看,解解饞。”
竇昭不由得再次激宋墨。
他把祖母安排在這里,祖母果然不像在真定的時候,就算跟住在一起,也好像是在做客,很輕易表自己的看法,更不要說像現在這樣發號施令了。
笑盈盈地應“好”。
元哥兒卻不耐煩地扭著小子要到屋外去玩。
祖母滿臉笑容地哄著他:“我的乖乖,外面冷,等開春了,太婆領著你種豆角。”
竇昭聽了哈哈大笑。
元哥兒也跟著母親咯咯地笑。
一時間屋里像春暖花開似的,溫暖中帶著幾分熱鬧。
笑容就從祖母眼中一直溢到了眉梢。
兩人就在炕上搖撥浪鼓和元哥兒玩。
元哥兒開始還安靜地聽著,很快就不耐煩地去抓撥浪鼓,竇昭把撥浪鼓遞給了他,他想學著竇昭的樣子搖撥浪鼓,又搖不響,扁著就把撥浪鼓丟在了炕上。
祖母樂得眼睛都瞇了一條,“哎喲”道:“這可是隨了誰的脾氣?一點委屈也不了。”
竇昭笑道:“肯定是隨硯堂。”
祖母打趣:“你以為你小時候的脾氣很好嗎?”
竇昭有些意外,奇道:“我小時候您見過我?”
“當然啊!”祖母從不把在竇家的委屈放在心上,也不忌諱說這些事,“我聽說你出生,就換了件布裳,跟著送菜的婆子悄悄地去了正院。你母親知道是我,特意讓人把你抱出來給我看了一眼。后來我再去,就裝著不知道的樣子,由著我和你玩一會。后來被你祖父無意間發現了,我怕他責難你母親,就沒敢再去。”又道,“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胖嘟嘟的,只要是尿片沒有墊好或是把你放在床上的時候被子沒有好,你就不停地哭,把你母親和你的娘哭得六神無主,要不是我,們還找不著緣由呢!”
說到這里,老人家出幾分得意來。
屋里就突然響起了宋墨的聲音:“可見元哥兒的壞脾氣不是隨我了!我小時候可聽話了,讓躺著不敢坐著,讓坐著不敢躺著,若是敢大聲地哭,照著屁就是一掌。”
“硯堂!”竇昭沒想到他會這個時候過來,不眼睛一亮。
宋墨已笑地走了進來,恭敬地祖母行了個禮。
祖母看見他過來,也非常的高興,忙請他在炕邊的太師椅上坐下,讓丫鬟上茶點,并關切地道:“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衙門里沒什麼事嗎?”
元哥兒已經有些認得人了,宋墨又每天都抱他一會,他就在竇昭的懷里朝著宋墨躥。
宋墨笑著手抱了孩子,在太師椅上坐定,道:“從前做同知的時候,頭上還有個都指揮使,事事都還有所顧慮,現在自己做了都指揮使,沒人在頭頂上著,走就方便多了。”
祖母竟然一臉同的表點頭贊同道:“是這個道理。”
元哥兒又鬧騰著要去外面。
宋墨也怕風吹著孩子,抱著他去廳堂里看多寶閣架子上陳設的玉石盆景。
祖母就不滿地悄聲對竇昭道:“硯堂過來了,你也不下炕迎一迎,哪有這樣的道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誰不喜歡被人看重?你和硯堂的日子還長著,你別總仗著他對你好就端著個架子,時間長了,任誰都會疲的。”
一席話說得竇昭尷尬不已。
可再仔細一想,祖母的話卻很實在。
難怪別人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竇昭虛心教,去堂屋里和宋墨一起帶孩子玩。
宋墨眉宇間果然多了幾分歡快,低聲地道:“你別擔心,元哥兒和我親,不會哭鬧的,你多陪老安人去說說話,老人家在這里人生地不的,也沒個知心的人,你既然來了,也給老人家解解悶。”
他從不稱祖母為“崔姨”,而是隨著晚輩稱祖母為“老安人”。
竇昭心里暖暖的,想著祖母的話,有意讓宋墨開心,也低了聲音道:“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笑意頓時就止不住地從宋墨的眼里溢出來。
他的表更加和,態度卻愈發堅定了,道:“你去陪老人家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竇昭了他的手,這才轉進了室。
直到竇世英下衙趕過來,宋墨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減分毫。
竇昭不由深深地反省自己。
好像把前世的夫妻相模式慢慢地拿到了和宋墨之間。
這可是個大忌!
自己以后一定要改。
而那邊宋墨卻一面和岳父逗著兒子,一面笑著問起過繼的事:“家里的親戚朋友都已經下了帖子嗎?”
竇世英從袖里出個和田玉雕的玉瓏玲塞到了元哥兒的手里,笑道:“畢竟是家事,沒有請朋友。”
宋墨言又止。
他很流出這樣的表,竇世英不由得神一正,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不是,不是。”宋墨躊躇道,“我自柳葉胡同回來,就有個想法……”
一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的樣子。
竇世英笑道:“你在我面前打馬虎眼!想說什麼就說。你可是我的半兒子。”
宋墨訕然干笑了兩聲,卻也顧不得許多,索開門見山地道:“這原配嫡妻和妾室扶正的續弦畢竟不一樣,您就沒有想過可以把十二哥記在岳母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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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兄弟們,送上今天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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