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誰都沒想到晉王能夠即位。
當初文二爺和他細細分析過局勢和晉王的想法。
局勢極其明了,要麼大皇子,要麼四皇子,哪一位即位,對晉王來說都無所謂,在這場爭斗中,晉王要做的,就是居中,不偏不倚,在兩邊的拉攏中,既不得罪,又不靠近,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不容易,而且皇上春秋正盛,這一爭,還不知道爭多年,多年的墻頭草,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晉王才一般,子綿和,從小到大,最大的愿不過是平安長大,從小他就很明白,那把椅子沒他什麼事兒。
所以,對于姜煥璋來說,就是幫助晉王不偏不倚,做好墻頭草。
如今他早就知道了結果,可這個結果,他不能說,也沒法說,雖然知道皇上不用顧忌任何人,雖然知道皇上很快就是皇上了,可這會兒,他還是得照從前文二爺定下的策略,扶助皇上做好不偏不倚的墻頭草。
晉王頓住步,盯著姜煥璋看了好一會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問道:“那你覺得,誰能得了這個彩頭?”
“畢竟是一母同胞,一脈相承,誰得彩頭其實沒什麼分別,兄弟相爭,只宜遠觀,只要別兩敗俱傷就好。”姜煥璋的回答話里有話,兩敗俱傷,他先點到為止。
“噢!”晉王似乎有些驚訝的噢了一聲,“怎麼遠觀?你細說說。”
“是,”姜煥璋淡定從容,將從前文二爺和他掰開碎,細細分析過不知道多遍的話,說了一遍。
晉王聽的極其認真,聽姜煥璋說完,沉默半晌,沒接著說大事,反倒笑問道:“昭華今年多大了?親沒有?”
“虛度二十二春,今年二月里剛剛了親。”
“真是年青有為,你是……”晉王手里的折扇點著姜煥璋的肩膀,“我一時想不起來你是哪家的了。”
“綏寧伯姜諱華遠之子。”姜煥璋急忙答道。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晉王拍著折扇哈哈大笑,“已經封了世子是吧?綏寧伯……你祖上以軍功起家,沒想到你看著文弱,倒頗有大將之才,領過什麼差使沒有?”
“還沒有,在下酷讀書,在書本里虛度了。”
“在書本里怎麼能是虛度?我府上正個長史,吏部送了許多人的履歷來,倒不是看不中,我就是想找個象昭華這樣飽讀詩書,見多識廣的,昭華可肯屈就?”
“求之不得!”姜煥璋大喜過,起長衫就要下跪,晉王一把托住他,“不必多禮,我也是個喜歡讀書的,往后,昭華可要多多指點我。”
“不敢當,不敢當!”姜煥璋連連長揖。
姜煥璋跟在晉王邊,看完了金明池那一場龍爭虎斗,晉王看起來心好極了,一定要請姜煥璋到凌云樓小酌幾杯,以慶賀他機緣巧合,得了這麼好一位長史。
兩人剛在凌云樓雅間坐下,雅間外就傳來小廝的稟報:“王爺,楊舅爺說有急事找您。”
晉王眉頭微蹙,姜煥璋心里一陣狂喜,他知道這位楊舅爺找王爺什麼事,好好好!好得很!看來,這一回,這樁巧宗兒要落到自己手里了。
晉王的生母楊嬪出小之家,父親早死,留下和母親,以及腹子弟弟,楊嬪和母親一起,看眼珠子般看著弟弟長到十三歲那年,弟弟生了場大病,為了給弟弟治病,大約也存了搏個出頭機會的想法,楊嬪瞞著母親報名了宮,分到周貴妃宮里侍候,一次機緣巧合,被醉意朦朧的皇上臨幸,懷上了皇三子,生下皇三子后,晉位楊嬪。
周太后還在世時,不許周貴妃獨寵專房,周貴妃那時候脾氣特別大。
夭折的皇二子生母蘇賢妃就是在生下皇二子隔月,被周貴妃找茬罰跪,大夏天中了暑,一病沒了的。
那些年,楊嬪在宮里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好在皇上半眼都不看,周貴妃雖然常常因為在周太后宮里看著皇三子刺眼,讓罰跪掌以至于鞭子什麼的,但好在沒下狠手,總算活下來了。
到周太后死后,周貴妃獨寵專房,心氣兒漸平,就極再折磨象楊嬪這樣的活寡婦。偶爾,還能賞幾塊點心給們吃吃。
楊嬪過口氣,總算有點多余的力,想一想阿娘和弟弟了。
等晉王親開了府之后,楊嬪幾乎天天派人傳話給晉王,讓他照顧外婆和舅舅,特別是舅舅,千叮囑萬囑咐。
偏偏這位楊雪坤楊舅爺,完全是一灘糊不上墻的臭稀泥。
頭一條懶,懶到連眼皮都是能不抬就不抬;第二好吃,最豬頭,一塊豬頭咬在里,大扇腫臉都不帶松的;第三貪小便宜,一個錢半個錢的便宜要是不沾到手里,簡直不能活,可真有了大便宜,他又說什麼也不敢手了!
這些就算了,最讓人不能忍的,是蠢,蠢到天怨人怒。
姜煥璋想著晉王即位后,這位楊國舅那數不盡的輝事跡,想的都不忍心再想了。
這位楊國舅唯墨七馬是瞻,真是人以群分,爛污泥就爛污泥!
“請他進來。”晉王雖說蹙眉,還是吩咐請進來。
楊家只有舅舅這一獨苗,就算母親不是這樣一天一趟的囑咐他,他也要照顧好舅舅。
楊雪坤楊舅爺一件污漬斑斑的織錦緞棉袍子,也沒系腰帶,兩只手袖在肚子前,頭聳肩,不停的著鼻涕,著墻溜進來。
晉王無語之極的看著舅舅,他給他置辦了宅院,送了丫頭婆子,不說一應俱全也差不多,他這服,怎麼還能臟這樣?
“王……王爺。”楊舅爺兩只手袖在一起舉起來,抹了兩把鼻涕,晉王深吸了口氣,手里的茶無論如何喝不下去了。
“出什麼事了?”晉王盡可能和悅,他這個舅舅膽子小。
“出大事了。”楊舅爺哭喪著臉,一就跪在地上了,“我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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