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孩子年紀小，百分之九十九生活在閉塞的鄉村，要不是逃難，怕是一輩子都不會走出家鄉。

　讀書這個詞，恐怕有些人一輩子都沒聽過。

　是以，孩子們并不知道，他們要干的活——讀書, 到底是件怎樣的事。

　但文昌耀不一樣，他知道什麼是讀書，還知道想要讀書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此刻，看著站在亭臺前，大講讀書的主家小姐，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知道的那個讀書, 和三小姐口中說的讀書其實是兩回事。

　常人想要讀書識字那是多難的事啊, 他能讀書，那是因為家中祖父偶然救了一位先生，托了人，且家中經濟富裕，才能請到先生來家為他授課開蒙。

　就這，便讓他們家為縣大戶們都羨慕的存在，時常有壕紳托托人送來大筆錢財，只求他家先生允許那家子弟在門外旁聽。

　所以，徐家三小姐口中說的讀書，要麼是他理解錯了，要麼就是這徐家莊的主家瘋了。

　讀書識字這種事，能夠換來多大的益他自開蒙起就親眼見過，父親借此手段大肆斂財，阿母也因著自己有識字的兒子，在縣夫人圈中被捧做首位。

　所以，文昌耀格外想不通徐家不但給飯給, 還要教人讀書識字，到底是為什麼。

　這與父母教他的道理大相徑庭，他不理解，但又忍不住想去深究，看看是哪家富戶奢靡到這種地步！

　飯啊，就是還未家道中落前，最疼他的祖父還在時，一年也不過是在生辰和正旦這兩日能吃到。

　那又腥又柴，卻沒想象中那麼好吃。但想著是大家都說珍貴難得的，他每次都吃完了。

　可徐家這邊的好像不太一樣，看那個乃娃家的妹妹吃得滿口流，鮮而，隔得老遠都有咸香飄過來，只引得人也想要咬上一口，嘗嘗是什麼滋味兒。

　“咕嚕~”腦子里幻想著的味道，文昌耀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大口口水。

　卻在這時，徐家三小姐忽然點到了他的名，“文昌耀？”

　似是有些驚訝，文昌耀知道驚訝什麼，和徐家大郎一樣，在一堆這郎那娘的小名中, 看到他這個完完整整的名, 就要點他一遍。

　他聽見徐大郎在耳邊說：“一路上就屬他吃飯最積極，是個識時務的俊杰。”

　徐家三小姐立馬抬眸看了過來，又戲謔的回徐大郎一眼，揮手讓他退開，抬步走了過來。

　“你文昌耀？”

　“回三小姐，是。”

　孩頓時挑了挑眉，又多看了他一眼，兩人年歲應當差不多，或許他比長幾歲，但比他還高一點。

　這徐家果然富庶得很，吃得飽，自然能長得高。

　不知怎麼的，文昌耀忽然有點憤憤不平，也不知是氣自己太矮，還是為以后能不能長高而憂愁。

　徐月盯著面前這個男孩，看著他臉上的神變幻，暗嘆一聲：到底還是個孩子，裝得老陳穩重，心里想什麼卻還是流在神上，一眼就能夠看。

　“你認識多個字？”問。

　文昌耀心里算了一下，揚起下回道：“一百多個。”

　這在他們縣里可是很了不得的了，他才十歲，剛開蒙一年。

　周圍的孩子們頓時出了驚訝又羨慕的神，文昌耀的下揚得更高了，可見讀書識字這件事，是他最驕傲的點。

　徐月哦了一聲，用筆在文昌耀個人信息那一欄上標注了一下。

　繼續問：“算會嗎？”

　徐月冷淡的表現，讓文昌耀尷尬了那麼一下下，但很快又回：“百皆可。”

　他想著，徐月問得這麼清楚，肯定是要給他安排不一樣的活，或許還要重用他也說不定，是以把自己的底都掏出來了。

　只可惜，這點水平，在徐家莊學堂，初級班畢業都難。

　徐月面上神平靜，文昌耀看不出是滿意還是失，但就是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東西，放到面前，似乎一文不值。

　不，或許也值幾個工分！

　徐月把手里的書遞給他，“這里是初級一的語文書，半月你要是把上面的拼音都學會，我就讓你當你們這批人的班長。”

　語文書帶著一個文字，文昌耀猜到應該是識字本子，可拼音是個什麼東西？

　音律嗎？

　要他唱歌？

　文昌耀大腦思緒已經飛了，抱著徐月給的語文初級（一），跟著其他伙伴......不，現在他們都是同學，徐三小姐說，他們現在就是同一批學習的學生，所以簡稱同學。

　文昌耀跟著其他同學們離開了徐家大宅，被安排到了學堂后面的學生宿舍里。

　一大間屋子，里面的地面平整，邦邦的，是從沒見過的石材，和浴室里的一樣，應該防水的。

　圍墻三面都搭著前年剛時興起來的炕床，一間屋子能睡三十個人，這樣的屋子在這片做學生宿舍的地方，有好幾間。

　文昌耀懷疑，后面那些房間，以后還會有人來填滿它。

　男生分開，各有各的房間，中間隔著一塊菜地，領他們過來的人說，平時下課后學生們要去地里種菜，種出來的菜拿到食堂去做，實現自給自足。

　這些七七八八的規矩還有很多，別的文昌耀就不說了，他知道大戶人家是這樣麻煩的，但有一條規定，簡直震碎了他還未健全的三觀。

　學堂里居然還有孩！

　他原以為徐家三小姐把福寶那些孩一起帶過來，是要安排他們在學堂做雜活的。

　萬萬沒想到，居然也是來讀書的，而且和他一樣，都要經歷月考和畢業考，們可以和他一樣，爭取那碗飯。

　抱著一本語文初一的文昌耀不淡定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吃一口那油亮多的大。

　福寶都吃過了，怎麼還要來跟他搶？

　一下子，男孩的危機涌上心頭，跟著大部隊一起吃了一頓半稠的午飯后，立馬回到宿舍的小桌前，開始翻閱那本初級語文一。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只有半邊的字，還有奇奇怪怪的符號，讓文昌耀有種自己之前讀的書都讀進狗肚子里的覺。

　幸好，徐三小姐并沒有指他能夠自學才，而是派了個人來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