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寧再次見到殷九娘的時候,正坐在窗前,看著外面明的出神。
北鎮司沒有人,沈決給找的干凈裳是錦衛的常服,興許是無心打理,自己將一頭黑發在腦后綁了簡單的馬尾狀,搭配著上的男裝,有子英姿颯爽的味道。
杜若寧進門的腳步聲驚了,轉過頭,面平靜地看著杜若寧走進來。
的臉頰蒼白凹陷,上干裂的死皮還在,因著眼里多有了些神采,狀態看起來比昨天稍微好一點。
杜若寧走到面前停住,開門見山道:“你要和我說什麼?”
“我不會解咒。”殷九娘也很直接,“如果我幫不到你,你還會幫我嗎?”
“會。”杜若寧拉了把椅子在對面坐下,“就算沒有你,我與宋憫也是不死不休,所以幫你只是捎帶手的事。”
“為什麼?”殷九娘毫不掩飾自己的疑,“你和他究竟有什麼天大的仇怨,非要斗得你死我活?”
“你不知道嗎?”杜若寧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外,“宋憫沒和你說過嗎,我以為你做為他的心腹,他會對你知無不言。”
“你想錯了。”殷九娘出一抹嘲諷的笑,“他從不會對任何人知無不言。”
“也對,他那種人,確實不會輕易與誰心。”杜若寧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先不要知道吧,你只需下定決心即可。”
“我下定決心了。”殷九娘的眼神著幾分果決,“我妹妹再不好也是我妹妹,是我唯一的親人,誰殺了,誰就得為償命。”
杜若寧這次沒有很快接的話,默默地打量著。
殷九娘并不躲閃,坦然面對的打量
過了一會兒,杜若寧才點頭道:“好,我相信你,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盟友了。”
“你要我怎麼做?”殷九娘問。
“暫時不用做什麼。”杜若寧道,“你方才說你不會解咒,是你沒學過,還是你學不會?”
“沒學過。”殷九娘道,“你既然把我救出來,想必已經知道我是族后人,也知道族經歷過什麼,我那時候很小,一直跟著父母逃亡,父母除了在偶爾的閑暇教我學一些本族的文字,本沒時間教別的。”
頓了頓又道:“就算有時間,父母也沒打算教我,因為咒是我們被滅族的源。”
以為杜若寧會失,然而并沒有,杜若寧本就黑亮的眼睛反倒因著的回答又亮了幾分。
“所以,你是認得本族文字的對嗎?”
“對。”殷九娘點頭,神略有落寞,“人都死完了,認識文字又有什麼用,等什麼時候我和他也死了,關于族的一切也就煙消云散了。”
每次提到那個“他”,的語氣總有著說不出的悵然,杜若寧本想趁熱打鐵向詢問關于宋憫的世,因著這份悵然,還是決定等幾天再問。
“凡流傳于世的,都是有用的。”杜若寧道,“我現下還不能承諾你什麼,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有一天,我有了足夠的能力,而你想讓這些文字繼續流傳于世,我會想辦法幫你的。”
“……”殷九娘看著,似不信又似自嘲地一笑,“活都不想活了,還管那些做什麼,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杜若寧站起,“這幾日你只管在這里好好休養,我需要你的時候,自會來找你,倘若你想到什麼要告訴我,就讓沈指揮使幫忙傳話,他是個很好相的人,你在他面前不用有任何顧慮。”
“好。”殷九娘見起,知道要走,自個也跟著站起來,想了想又道,“你為何不問我關于他的事?”
杜若寧看了一眼,意味不明道:“等你什麼時候把“他”換了“宋憫”,我再來問你不遲。”
殷九娘愣住,看著轉離去的背影,許久都沒有回神。
……
宋憫昨晚在東廠了一肚子氣,回去后又從長山口中得知,不僅東郊的私兵被殺,就連他派去嶺南和苗疆的人也在半路上遭到劫殺,無一生還。
又氣又累的首輔大人終于承不住這樣的多重打擊,當場昏死過去,幾個大夫聯手才將他救醒,以至于第二天的早朝都沒能參加。
借著這個機會,以陸朝宗為首的太子黨合起伙參了他一本,說他在東郊的一農莊上豢養私兵,圖謀不軌,并拿出了許多人證證。
嘉和帝最忌諱這種事,平時但凡有一點風聲都會草木皆兵,此時聽聞宋憫居然在京郊豢養私兵近千名,簡直一刻都不能等,立即命人將宋憫傳來問話。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宋憫一派的員全都慌了手腳,他們既不知道宋憫在莊子上養了私兵,也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麼一夜之間被人發現的,眼下宋憫不在,他們也不敢輕易出頭,以免弄巧拙。
宋憫在病中被人抬進了金鑾殿,對于太子一黨的指控拒不承認,那些人證證也被他說是太子黨對自己的誣陷。
他一來,他這一派的員也找到了主心骨,紛紛站出來與太子黨據理力爭。
爭來爭去沒個定論,嘉和帝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向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江瀲征求意見。
江瀲一副和事佬的模樣,對嘉和帝說:“首輔大人與陛下十余年的分,一直對陛下忠心耿耿,想來陛下也不忍心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將他草率置,既然此事尚未有最終定論,首輔大人又正好舊疾復發,不如讓他先回家休養一些時日,待真相查明再做定奪,陛下以為如何?”
嘉和帝心里其實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指著江瀲能為他添一把柴,沒想到江瀲卻站在宋憫那邊替宋憫說起了,倒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態。
宋憫卻不認為江瀲是在幫他說話,江瀲這樣說,分明就是想氣死他。
以往,每當他做了什麼讓嘉和帝不悅的事,只要一搬出十余年的君臣之,嘉和帝就會對他不起心腸。
可是這回,江瀲卻搶在他前面把這話說了,害得他沒辦法再拿這話為自己爭取寬恕的機會,真真是險至極。
“陛下!”宋憫跪地叩首,連咳帶道,“陛下切不可聽信江瀲的讒言,他才是那個心懷不軌,居心叵測之人呀陛下!”
嘉和帝聞言,看宋憫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宋憫,你太讓朕失了,你可知江瀲從來沒在朕面前說過你的壞話,杭州水患,賑災糧被劫,他回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朕請罪,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在自己上,把功勞全歸于你,說你為杭州的災后重建勞心勞力,堪為百表率。
你再看看你,江瀲眼下明明是為了維護你,才說出讓你回家休養的話,你非但不恩,還一心想往他上潑臟水,堂堂一朝首輔,居然如此小肚腸,朕這些年當真是看錯你了!”
“……”宋憫從來沒有被嘉和帝當眾如此指責過,氣憤加上恥辱,讓他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憋死過去。
再看江瀲,還在一臉委屈地勸嘉和帝:“陛下息怒,首輔大人他只是病糊涂了,臣相信那些都不是他的真心話,還請陛下不要因此怪罪他。”
惺惺作態的樣子,恨得宋憫眼睛都要滴出來。
不等他再為自己辯護,嘉和帝已經大聲發令:“來人,將首輔送回家中好生養病,沒有朕的命令,不可私自外出。”
大殿之上陷死一般的寂靜,宋憫心里卻是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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