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城,帥府柴房。
夜,宋渲從窗戶翻進來時,就看見,趙濱背靠立柱被捆得結結實實,閉著眼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勾外翹的狐貍眼里,帶著幾分笑意,回接過霂梧端著的托盤,然后走到趙濱邊。
將托盤里的飯菜擱在地上,隨即繞到趙濱后,替他解繩子。
趙濱睜開眼,冷著臉一言不發。
等繩子解開了,他了手腕,就地坐下,將托盤拽過來,端起碗筷就開始用膳。
宋渲垂眼看他,撇了撇,將手里的繩子扔在地上,隨即蹲在他對面。
盯著趙濱打量了一會兒,小聲問道。
“生氣啦?”
趙濱垂著眼專心用膳,看都沒看。
宋渲忍著笑,干咳了兩聲,抱著膝蓋緩聲開口。
“我知道你不會贅宋家,我是故意那麼說的。這是給你表現的機會,要讓我父親知道,你非我不娶,對我用心,為了我漂洋過海追到這里,不畏懼刁難。”
“當然,他最終同意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會把這些說給我母親聽。”
趙濱拉了口飯,依舊不看。
宋渲暗自白了他一眼,蹲的麻了,干脆也坐下來。
趙濱手一頓,頓時擱下碗筷,沒好氣的瞪了一眼。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孕?”
宋渲被吼了一嗓子,怔了怔,隨即自覺的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服,干脆站著靠在了立柱上。
趙濱掃了一眼,接著端起碗筷,低頭繼續用膳。
宋渲抱著臂看了一會兒,只能又主開口。
“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來的?”趙濱沉了口氣,邦邦問道。
“你怎麼來的。”宋渲忍了忍笑,低聲道。
“我父親出府了,宋瀟也不在,外頭的人不敢攔我。”
趙濱冷冰冰'哦'了一聲,像是本不興趣。
宋渲抿了抿,接著又蹲到他面前。
“父親去請我母親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明天一早就會回來。”
“趙濱,我母親這個人,在宋家是當家做主的,同意的事,沒有人能反對。”
“總覺得我是宋家最叛逆的孩子,從小到大,我做的決定,都是反著來。”
趙濱聽到這里,夾菜的手一頓,終于抬眼看。
宋渲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留著一頭見的齊耳短發,喜歡穿軍裝,厲害,做事雷厲風行,有主見又大膽,甚至有些離經叛道。
但無疑繼承了宋家人出的容貌,比一般人白的多,頭發是淺褐,眉眼廓冷艷而清晰,笑的時候十分明,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姑娘。
現在就是笑著的。
“若是一開始我們就兩相悅,會開始計較門當戶對,會對你百般挑剔。”
“反之,只要知道你可靠,又對我一片深,我若是還執意不肯嫁給你,不管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會生氣。一生氣,就會我嫁給你,整個宋家都沒人敢忤逆拍板的事。”
趙濱一臉復雜,他擱下碗筷,看著宋渲,無奈道。
“你早就想好了。”
這麼算計自己母親,也是天下頭一份兒。
宋渲抱著膝蓋點點頭,臉上看不出一點愧疚,甚至還安趙濱。
“你再忍一夜,熬過明天,就一切都好了。”趙濱默了默,深深看著,低聲道。
“宋渲,我從沒跟你說過,我的事。”
這個姑娘孤注一擲似的,都為了嫁給他了這麼多心思,又要替他生兒育了,卻從沒打聽過他的家世。
宋渲聞言,突然就安靜了,直勾勾盯著趙濱,眼里澤清亮,像是在等他接著說。
趙濱知道,對這個話題是興趣的。
他嘆了口氣,站起來,隨即又拉著宋渲站起來,扶靠在立柱上。
他垂著眼想了想,低聲緩緩開口。
“我自不知父母,是在乞丐堆里長大的,舊朝亡國兵荒馬的那幾年,為了活著,我什麼都做過。”
“后來我被抓去征兵,機緣巧合遇見九爺,跟著他的時候,我一無所有。在季公館的明爭暗斗里熬過,在刀槍戰火里拼過。”
“九爺對我有再造之恩,他把我和韓兆當親兄弟,我不會也不能背叛他。”
說到這里,趙濱頓了頓,看向宋渲時的神,是見的肅穆和鄭重。
“我只是個總軍,你跟了我,是低嫁。”
“我唯一能答應你的是,對你好,對孩子好。只是你一旦嫁給我,日后……若是東西兩邊無法再和平共,我只能……”
宋渲抬手打斷他,狐貍眼里溢著笑,輕聲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即便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不讓你為難。”
宋渲雖是人,但同樣頂天立地,遇事明白道理,自有主意,不會蠻不講理也不會哭鬧撒潑。
趙濱點點頭,像是舒了口氣。
其實他到昨天為止,還沒想明白,他跟宋渲之間,到底有沒有''。
從一開始在一起,兩人就是稀里糊涂的。在他看來,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有了幾次之親后,他還是沒搞明白宋渲對他的。
甚至沒搞明白彼此之間的關系。
這個時候,又來了個孩子。
于是,他就這麼稀里糊涂,非娶不可。
一切都發生的既突然,又順理章。
趙濱覺得,自己除了按著天意走,仿佛也沒有別的辦法。
讓宋渲嫁給別人?不要孩子?不負責任。
他趙濱做不出來,也不樂意那麼做。
總歸,這個人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先娶了再說。
來日方長,他總有一天能理明白。
這天夜里,宋渲和趙濱在商量著,明日怎麼過宋夫人的關。
另一邊,烏江河的樓船上,宋大帥正登上了甲板。
宋瀟從船艙里迎了出來,一對上一家父親沉冷酷的眉眼,頓時就不想多說,只低著頭引他進去,言簡意賅道。
“母親正在屋里,您自個兒敲門吧,兒子就先回避了。”
他還是帶著楚蘊嫻先走的好,免得一會兒他爹沒面子,惱怒遷怒他們。
于是,父子倆一上三樓,宋瀟轉就進屋,牽了楚蘊嫻,包袱都沒收拾,徑直離開了。
宋大帥站在走廊盡頭的房門外,負著手靜立了許久。
他繃著臉,神變化不定,半晌,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在。
于是,抬手扣了扣門,輕咳一聲,低聲道。
“夫人,我進來認錯?”
屋里沒靜。
屋外的人等了一會兒,自自發推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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