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昏黃,房間中昏暗,四下里寂靜無聲,朱樉靜靜的躺在床上,床邊跪著一排一排的太監和侍。
咳嗽聲不絕于耳,聲音中帶著死氣。
走進房間,陳松環視一周,只覺得寒刺骨。
朝著床鋪走去,來到床邊,只看到一個容貌枯槁,形如瘦鬼的人躺在床上。
往年那在戰馬上馳騁的秦王,現在被疾病折磨的不樣子。
只剩下一口氣,就好像這口氣咽下去,就過去了的樣子。
陳松站在床邊,臉沉重,聲音微弱的道:“秦王殿下,臣來了!”
朱樉的眼睛中發出生的希,在看到陳松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能活下去一樣。
只一眼,陳松就能判斷出,朱樉時日無多,撐不了幾天了。
就算是后世,這種況也沒有辦法治療,別說是現在的大明了。
就算陳松肩負醫院,可還是治不好朱樉。
秦王到放源照過,如果能輕而易舉的治好,那可真就是在癡人說夢。
“常青,你終于來了,我終于把你盼來了,救我,快救我!”朱樉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陳松,掙扎著,聲音比以往大了不。
陳松點點頭,道:“臣會好好診治,還請殿下能夠配合我!”
話說到這里,慶敏銳的察覺到陳松的臉有些不正常。
拽了拽陳松的胳膊,湊到陳松的耳邊,小聲道:“侯爺,先出來一下!”
陳松跟著慶走了出去,站在外面的臺階上。
看著陳松,慶回過頭瞅了一眼房間,問道:“侯爺,可否說一句實話,秦王殿下還有沒有救?這是陛下問的,還請侯爺能夠如實相告!”
慶說完話,就死死的盯著陳松。
“唉!”
陳松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可什麼都說了。
“知道了,還請侯爺不要有什麼擔心,就按照往常進行救治吧。天有晴園缺,人有旦夕禍福。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人怎麼可能爭得過老天爺呢?!”慶語氣低沉,看著房間,說了起來,“說起來,秦王殿下時,可是個俊秀年郎。
只是,太子殿下的芒太炙熱了,完全掩蓋住了秦王。后來,他可能也明白了一些什麼......
在來的時候,陛下說了,這可能就是他的命吧......
陛下已經擬定了他的謚號,定下了愍這個字......”
看來老朱對自己的兒子還是舍不得啊,“愍”通“憫”,帶有可憐、憐憫的意思。
說不上什麼謚,可要比“煬”這種字好上很多。
也是,朱樉畢竟是朱元璋的兒子,老年喪子,普通人又如何能夠輕易釋懷呢?
“唉,人之不如意十有八九,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唉!”
陳松嘆著氣,走進了房間。
開始給朱樉把脈,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陳松閉著眼睛。
朱樉用盡了力氣,迫使自己坐直子,表和煦起來,甚至還帶著幾分諂。
人前的王爺,到頭來,竟然是這般下場,怎一個無奈!
“當年,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說起來,你能有今天這的就,和我分不開關系......”
每說一句話,朱樉就要一口氣,可盡管如此,還是不停的和陳松攀著關系。
朱樉不想死,可他害怕陳松不認真救治他。
朱樉明白,自己之前得罪過陳松,他害怕陳松公報私仇。
陳松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要是走了陳松,那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你京之后,最開始住的房子,還是我的呢。說起來,我對你是有恩的!”
說完話,一臉忐忑的看著陳松。
他想看到陳松臉上的笑容,想看到陳松對他說,自己這病不算大,能治。
期盼著,期盼著,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
陳松終于睜開了眼睛,帶著笑容,對朱樉說道:“殿下這病,臣有把握......”
朱樉一聽這話,神頭好了很多,可看到陳松臉上的笑容時,卻又征在了原地。
陳松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不假,可朱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只希自己的覺是錯的吧!
陳松攙扶著朱樉睡下,將被子給他蓋上。
上沒有多,只剩下了皮。
“殿下先睡一會吧,臣去煎藥了!”
再說了一些安的話后,陳松走了出去。
看著陳松背影,朱樉的臉上滿是期盼。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朱樉盡管作惡多端,可他還是想活下去,他不想死。
生死之間才知世間百態,生死之間才知萬事艱難。
不到臨死之時,誰都以為自己無所不懼,結果也不過是荒唐罷了。
......
雨還在下著,天黑了。
朱樉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睡去,房間中亮著蠟燭,床邊守著不太監侍。
呼嚕聲比以往小了不知道多,一種有氣無力的樣子。
陳松站在臥室外面的屋檐下煎著藥,不過是一些緩解疼痛的藥,對于病沒有任何幫助。
天上沒有太,陣陣夜風吹來,甚至還有些冷。
朱標帶著幾個隨從,從外面走了進來。
風塵仆仆的樣子,臉上滿是疲倦。
上的服被雨水打,已經顧不上其他了。
看著走過來的朱標,陳松站了起來,手中的扇也停下了。
“如何了?”
走到陳松面前,朱標看了一眼陳松后的臥室,問道:“二弟怎麼樣了?我要聽實話!”
陳松嘆道:“神仙難救!”
朱標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的問道:“就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世間疾病萬千,臣能力有限......”陳松說道。
朱標沉默了,走到臥室門口,躑躅不得前,不知道到底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進去的話,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四下里,沒有任何人說話,寂靜的只有雨落的聲音。
終于,朱標鼓足了勇氣,走了進去。
躺在床上的朱樉睜開了眼睛,看著走進來的朱標,臉上閃過一不可置信。
急忙了自己的眼睛,臉上的不可置信變了驚喜。
“大哥,你怎麼來了?你是來看我的嗎?”朱樉掙扎著就要坐起來。
朱標出來一個笑容,快走兩步,來到朱樉面前,“快快睡下,你現在不好,還是別了!”
朱標攙扶著朱樉睡下。
“嘿嘿!”
朱樉嘿嘿一笑,道:“還是大哥對我好,以前小時候,我要是闖禍了,老爹要揍我,總是大哥幫著我說話!”
朱標站在朱樉的旁邊,說著安的話,“咱們兄弟倆還說這些干什麼?你是我的親弟弟,是我的二弟,濃于水,幫助你是應該的。”
朱樉的目開始聚集,里面有出現。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回到了小時候。
那個時候,老爹剛剛登基當皇帝。我那個時候正是貪玩的時候,在后宮中瞎玩,老爹找了老師,可是我就不去上課,甚至還把老師給走了。
那個時候,我可是把老爹給氣的夠嗆,把我捆在凳子上打,要不是大哥的話,說不得我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
朱樉一副追思的樣子,回味著年的時,角微微上揚,臉上有笑容出現。
朱標的眼眶中有淚水出現,看著床上的朱樉,他的心里也不好。
這一刻,朱樉也不是什麼秦王,也不是那個為禍陜西的惡王,而是他的二弟,是他濃于水的二弟。
朱標沉默了下來,強忍著將淚水憋了回去。
朱樉說了一些兒時的話語之后,又沉沉的睡去,房間中再次寂靜無聲。
房間中的太監為朱標找來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朱標的后。
朱標坐下,坐在朱樉的邊上。
回過頭,看了一眼房間中的太監和宮們,朱標小聲的道:“你們都先出去吧!”
房間中的太監和侍們如釋重負,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房間中只剩下朱標和朱樉兩人,房間中的蠟燭靜靜的燃燒著,縷縷青煙升起。
桌子上的燭臺,燈火昏暗,燈罩開始暗淡。
蠟燭即將耗盡,已經來到了盡頭。
燈火突然明亮,閃爍了一下,亮比之前要耀眼很多。
這是回返照,閃爍之后的蠟燭歸為黑暗。
……
世事無奈,悲歡離合,每個人也躲不過。
如果有可能的話,朱標不愿意這件事如此過早的發生。
可惜啊,老天爺收人,哪里會在乎普通人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陳松坐在藥爐旁邊,手中的扇扇的呼呼生風,藥鍋上冒出道道白煙,藥已經煮好。
片刻之后,陳松端著裝滿湯藥的碗走進了房間。
朱標忙站起來,將陳松手中的湯藥接過。
房間中再次剩下朱標和朱樉兩人,陳松站在外面的屋檐下。
天上的雨還在下著,陳松雙手背在后,靜靜的看著落下來的雨。
雨開始變大,時不時還能看到劃過天空的閃電。
朱樉的病越來越重,陳松的種種湯藥也只是減輕他的痛苦,對于病來說,沒有任何作用。
朱標也明白,有些事,不是人力能夠阻止的。
朱元璋也收到了慶和朱標稟報回來的消息。
宮門深沉,鎖住了朱元璋的那顆心。
坐在后花園的亭子中,喝著酒。
酒口,灼烈難。
朱元璋的緒很低沉,雨落在亭子的檐子上,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朱元璋并不覺得詩畫意,只是覺得煩悶。
城中的百姓倒是覺得,這場雨在炎熱的夏季,卻是一件幸事。
連喝了好幾杯,朱元璋微醉。
站了起來,看著中都方向,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距離他最近的慶,也在他十步之外。
端著酒,走進了雨中。
慶急忙撐開傘,就要往朱元璋走去。
朱元璋回頭瞪了一眼,止住了慶。
雨落酒杯,雨水打了朱元璋的臉。
仰頭喝酒,喝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酒。
雨水從臉上劃過,流下來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
雨終究會會過去,可人,卻回不來。
十里招魂幡出了中都城,朝著陜西而去。
秦王的棺槨被安置在一架華麗的車架上,前前后后滿是送靈的人。
一個沒牙的老頭,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手中提著一盞燈。
白紙紛飛,落在了地上。
朱標騎著戰馬,出了城,直追隊伍。
趕在隊伍之前,來到了一山坡上,這是隊伍的必經之路。
陳松陪在朱標的旁。
朱標跳下戰馬,站在山坡頂上。
隊伍出現在視野當中,朱標目送著隊伍遠去。
“弟啊,你慢些走啊,回去的路上,你慢些走啊,你莫怕啊!”
眼淚不控制的流了出來,空氣中彌漫著悲痛。
聲音傳出去好遠,一陣狂風吹來,周圍的樹木嘩啦作響,似是朱樉的回答。
朱標站在山坡上好久,直到日頭偏西。
……
“老二今天應該進陜西境了吧?快了,快了!”
書房中,朱元璋放下手中的筆,看向西北方向。
桌子上的蠟燭昏暗,慶帶著幾個小黃門,更換桌子上的蠟燭。
朱元璋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在一旁忙碌的朱標急忙拿起架上的皮大氅,朝朱元璋追去。
已經是初秋了,夜里冷,朱元璋年齡已大,不了冷。
站在書房外面的臺階上,朱元璋看著夜空。
朱標來到朱元璋的后,將手中的皮大氅給朱元璋披上。
“你說,老二現在是不是到陜西了?”朱元璋呆呆的看著夜空,似是詢問朱標,又像是在問自己。
臉上沒有什麼表,作為皇帝,就算心里悲痛萬分,也不能將這種悲痛表現出來。
“唉!!!”
喪子之痛,無一言說,說出來的也只有陣陣嘆氣。
“老二小的時候,非常出,不然,俺也不會將他安排在西安府,只是,俺就想不明白,為什麼后來他就變那個樣子了呢?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朱元璋低著頭,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他的肩膀沒有以前寬廣,腰板也變得佝僂,當年那個攪風雨,縱橫天下的英雄,現在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