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黑暗是很難用“灑落”這一類的詞語來形容的，在人世間蕓蕓眾生的印象裡，黑暗是與明對立的，黑暗是無形的，黑暗永遠是在明之外的。

亮，是可以灑落的，是我們的眼睛可以看到的，日、月、星，又或是其他各種各樣的不同輝，燭火之，刀劍之，天微亮，只要是芒，我們就能夠看得見。每一次在黑暗中見輝灑落下來時，每當黑夜過去清晨到來，晨曦初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讓人的緒。

但是黑暗是不同的，從未有人看到它的灑落，每個人都知道，當有明存在時，黑暗就會退，就會避讓，就會躲到輝的外頭。

至在今天以前，陸塵的腦海中記憶裡，也是這樣想的，他甚至從未想過為何會這樣，從未思考過這其中有沒有什麼原因和道理。

明和黑暗是世上天生就存在的，從每個人出生到死亡，從未缺席，安靜又地陪伴著每個人的一生。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以，為什麼要質疑呢？

黑暗避讓明難道不是理應如此的嗎？

直到，現在。

陸塵看著眼前的這條門，慢慢地、慢慢地睜大了眼睛，他並沒有看到任何恐怖又可怕的事，他看到的只是一束黑暗從那門背後，從那門間了進來。

然後黑暗仿佛變了一束，就像他腦海中記憶裡過往所擁有的關於明的印象那樣，像一束那樣，照進來。

這古老樹中本來有的亮，在這扇門邊帶著幾分怯弱，避開了。

黑暗掠過半空，輕輕灑落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影，就在陸塵的面前，就在他的腳邊。

※※※

黑狗阿土的還咬著樹門上的那個把手，不過看起來似乎也意識到這扇門背後也許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它沒撒口，但抬了抬頭向陸塵看了一眼，陸塵的目卻完全盯在那道詭異的黑暗上，震驚於這黑暗竟然可以退明，完全顛覆了他過往腦海中的印象，一時間竟沒有注意到阿土。

阿土看了一眼邊不遠的那道黑暗影，覺得確實有些古怪，但是好像也只是古怪而已，至阿土並沒有察覺到有任何危險的氣息。

那道黑暗的“”了進來，黑乎乎的，古裡古怪，但是並沒有割裂地面，並沒有地山搖，並沒有天崩地裂，這樹裡一切如常，安靜得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看起來似乎沒事啊？

連陸塵看起來也在發呆，沒有任何反應？

阿土歪了歪腦袋，仔細思索了一會後，瞄了一眼那扇門後神又奇異的黑暗，那是屬於一只熱的、無畏的、對未知世界十分興趣的黑狗的好奇心。它裡咕噥一聲，好像在抱怨，又好像在給自己打氣，然後一跺腳，用力一甩頭。

陸塵立刻察覺到了異樣，頓時反應過來，口而出道：“等等……”

話音未落，那只作敏捷的黑狗已然將這扇詭異莫測的大門打開了。

門，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比如年久失修的吱呀聲，比如沉重的隆隆聲，它就是很平靜的隨著阿土的作，平無聲地打開了。

然後像是冥冥之中無所不在的某個神靈，突然驚醒，在遙遠的地方凝神來，無邊無際的虛空有無窮無盡的黑暗，突然傾瀉而下，如一片洪水浪，在一聲沒有聲響卻似乎轟鳴在腦海中的驚雷之聲後，黑暗猶如一波狂，從那門後湧了進來。

吞沒了一切！

※※※

黑暗中有呼吸聲，重又急迫，人站在那撲面而來的黑暗狂裡，第一覺就是完全失去了對的控制，眼前陡然一黑，然後整個世界突然崩潰，仿佛墜無底深淵。

人世間所有可能發生的慘劇，所有自己腦海中所能想象的最恐怖的事，在那黑暗的刺激下，瞬間沖了頭腦中，心悶頭痛，整個人在那一刻似乎要自己炸開一樣。

陸塵甚至有一種自己的腦袋裡有一很重要的弦，突然間繃到了極，眼看著馬上就要斷裂的覺。

那當然是一種莫名的幻覺，在他那複雜又兇險的過往歲月中，在某些令人不堪回首的日子裡，他甚至曾經親眼看到過人頭骨裡的東西，親眼看到過人的頭蓋骨被打開的慘狀。

他知道人的頭裡面並沒有這樣的弦，但是不知為什麼，陸塵卻清晰地覺到，這個弦如果在覺中真的斷裂崩碎了，那麼他自己也一定會完了。

也許並不會死，但是陸塵覺得等待著自己的會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這弦，不能斷！

他立刻做出了反應，在黑暗中在眼前完全無法視的況下，在他甚至不能完全掌控自己軀的時候，他一聲輕哼低喝，瞬間，黑暗的火焰從他的燃起，以前所未有的狂放速度，甚至不顧對他自經絡氣脈的傷害，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撐到他所能控制的最大的程度，然後向全蔓延而去。

“轟”的一聲，黑火從陸塵的軀上每一個角落每一寸上，一起噴而出，在黑暗中，陸塵為了一個燃燒的火人，他的服在瞬間就被焚燒殆盡，一切都變了他最原始的狀態。

黑火如一條惡龍，以他的軀為燃料，瘋狂燃燒著，但與此同時，黑火也隔開了他與周圍這片突如其來的黑暗的接，在他的外形了一堵黑暗的火焰之牆。

“呼……”

一個深沉而悠遠的息聲，從那黑暗火焰深傳來，陸塵一點一點地覺到了自己的軀，覺自己再一次的重新是一個人。包括他腦海中那條繃的無形的弦，也在黑火的焚燒下，漸漸松弛了下來，從斷裂崩潰的邊緣退了回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但是給陸塵的覺卻好像是度過了極漫長的歲月。他才松了一口氣，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向周圍看去。

他看到的只有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連那個他本來所在的樹都不見了，忽然間，他若有所覺，猛地抬頭，然後怔住了。

在他的頭頂上方，在那片黑暗深，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眼瞳，比他的軀大上無數倍，似乎遮擋了整個天空的巨大眼瞳，正凝視著他。

陸塵屏住了呼吸，在那一刻，他腦海中的記憶翻滾沸騰，突然之間，他覺得有點眼，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兒看到過這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