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然甚至清楚地聽到松了一口氣的聲音，就好像這口氣哪怕在手時都一直吊著不敢放松，直到知道孩子保住了，才能稍稍放松下來。

　原本睜開的眼睛，眼皮子像是撐不住了，再次緩緩闔上。

　“別擔心。”程又然輕輕著冰涼的手心手背，“會好起來的。”

　“……嗯。”蘇鹿眼睛已經閉上了，嚨里發出應聲來。

　看似已經睡著了似的。

　蘇浙正準備看一看的病歷，就聽見病床上的人虛弱的一聲喚，“……哥哥。”

　蘇浙甚至不知道是醒了還是沒醒，但還是馬上迎了上去，伏在床邊趕應道，“哥在呢。”

　“唔……”蘇鹿的角輕輕癟了癟，表里難得的，帶著委屈。

　很在蘇浙面前表委屈，撒的時候也不多，大概因為始終明白，自己和親生的總是不同，總是有距離的。

　但是此刻，或許是麻醉，或許是手，摧磨了的意志，此刻表里的委屈那麼明顯。

　蘇鹿輕輕癟著角，雖然閉著眼睛，但有眼淚大顆大顆從眼角落，“……哥哥，我疼。”

　一句話，像是一只的手，在蘇浙的心上不疾不徐不輕不重的了一下，又酸又脹，伴隨著一些悶疼，在心里蔓延開來。

　蘇浙一下子眼眶都酸了，“乖，乖。哥在呢，再忍忍，好嗎？麻醉和鎮痛劑量都需要嚴格控制，才能將對胚胎發育的風險降到最低……”

　其實蘇浙都不確定蘇鹿此刻的狀態，能聽得懂嗎？他只是聽不了這樣委屈，太心疼了，所以甭管能不能聽懂，他也說了這一長串。

　周維珍在一旁也覺得，就蘇鹿這狀態，多半是聽不懂這些的。

　但沒想到，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然后，那些委屈就從表里消失了，再沒喊過半句疼。

　難怪人總說子本弱為母則剛。

　更何況，本來就是個草韌如的堅韌的人，就更加如此了。

　又過了一會兒。

　“睡了。”程又然低了聲音說了句，“讓多休息也好。”

　“嗯。”蘇浙轉眸對周維珍說道，“這次真謝謝周老師了，預后也拜托您了。”

　“行，那我先走了。”周維珍抬手了酸痛的脖頸，“年紀大了吃不消了，我去理療科找人按一按去。”

　周維珍從病房里離開。

　蘇浙這才看向了沈循和景肅，他對沈循說道，“沈先生不好意思，我妹妹現在的狀態不太好，想來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和你說上兩句了。”

　沈循的目從蘇鹿上抬起來，看向蘇浙，目很是認真。

　說實話，蘇浙不太喜歡沈循這種目，太過專注，專注得帶著幾分探究，讓人不安的那種探究，而且蘇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能覺到沈循的目里，仿佛還制著一些無法深究的激和狂熱。

　或許是自己的錯覺吧。

　但蘇浙的的確確覺得有些不舒服。

　不過沈循是那種不太會讓人覺得反的人，大概是因為曾經的軍旅經歷，為人民服務的經歷，使得他上總有一天然的，讓人信服的力量。

　沈循認真看著蘇浙，但卻沉默了片刻都沒有做聲。

　還是景肅在一旁嘆了口氣，他對沈循這些年的執念一清二楚，于是見沈循沉默著像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樣子，便替沈循開了口，“蘇先生，能和你談談麼？”

　蘇浙眉頭略略皺了皺，先前那種覺愈發明顯了。

　這種覺讓他本能地想要拒絕景肅的提議。

　但景肅說道，“放心，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蘇浙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他看向程又然。

　程又然是不知道他們要談什麼，也不知道蘇浙心中那不安的錯覺，所以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學長你去吧，我在這里守著小鹿，等陪護過來。”

　蘇浙也沒了什麼婉拒的理由。

　只能跟著景肅和沈循一起從病房出去。

　因為是VIP病區，病房都豪華得很不說，每層樓的走廊盡頭，還有個茶水間，里頭提供茶水點心，可以在里頭坐坐聊會兒，很是清凈。

　三人就來了這里。

　坐下之后，顯然都沒有什麼喝茶吃點心的打算。

　但沈循一時半會兒沒開腔，像是在組織語言。

　景肅在一旁，“我來說？”

　“我們需要談談。”沈循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開腔。

　“你開頭吧。”蘇浙說道。

　沈循又沉默了起來，蘇浙并沒有不耐煩，只不過……他心里那種不安的覺越來越嚴重了。

　沈循越是這樣鄭重其事，蘇浙心里這種覺就越來越嚴重。

　又過了片刻，景肅在一旁都有些無奈了。

　沈循才終于開了話頭，“蘇先生，您……和令妹，是親生的嗎？”

　沈循很是慎重地問出這個問題來，認真地盯著蘇浙的眼睛。

　他看到蘇浙的眼睛里，第一時間充滿了警惕。

　“你什麼意思？”蘇浙沉聲問道，“你問這個干什麼？”

　這話一出，蘇浙覺到，這個沈循眼底里原本制的那些，讓他以為是錯覺的狂熱和激，仿佛有些制不住了。

　而且蘇浙也清楚，自己剛才這兩句反問，其實已經從某種程度上，給了沈循答案。

　“你和蘇鹿，不是親兄妹，對吧。”沈循又問了一遍，但語氣已經不是問句了，而是肯定句。

　蘇浙盯著他，哪怕知道眼前這個人獻救了鹿鹿，但蘇浙也還是目逐漸冰冷，“你為什麼會這麼說，為什麼會想知道這個。”

　蘇浙看到沈循眼睛里的狂熱和激，在這一瞬間再無遮攔，幾乎是炸式的彌漫了出來，一雙眼里全是狂熱和激，甚至沖得眼睛都有些發紅了。

　而沈循的音量雖然不大，但是配上那種激的語氣，以及話語的容，讓蘇浙覺得，簡直有些振聾發聵。

　沈循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是扎進蘇浙耳朵里去的。

　沈循說，“我會這麼說，是因為……我合理懷疑，蘇鹿是我的妹妹，你們了我的妹妹！”

　蘇浙猛地站起來，頭暈目眩差點站不穩，扶住輸架才站穩，怒道，“胡扯！”

　景肅在一旁低聲嘆了句，“蘇先生想聽個故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