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確實是攝政王殿下難得可以理直氣壯懶的時候,次日依然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洗漱用過了早膳,駱君搖和謝衍出門上了馬車一路往城外而去。
駱君搖坐在馬車裡,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坐在他們對面靠著車窗位置的麗子。
明顯帶著異族統的絕子,雖然跟先前見過的似乎不太一樣,但駱君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你是……”
中秋宮宴那晚刺殺謝衍失敗後邊下落不明的蘄族——越姬。
“真的是你的人?”駱君搖側首去看謝衍。
謝衍微微挑眉, “搖搖知道?”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更正道:“是我的屬下。”
駱君搖朝他翻了個白眼,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屬下冷霜,見過王妃。”冷霜恭敬地道。
駱君搖笑道:“不必多禮。”又回頭對謝衍道:“我當時只是覺得,蘄族人選擇那個時候行刺攝政王很奇怪。又不可能功,他們圖什麼?”
謝衍微笑道:“王妃聰慧睿智, 冷霜是親衛軍字第三營的統領。原本是負責西域事務的, 不久前纔剛回上雍。”
“好厲害呀。”駱君搖忍不住讚道。
“王妃謬讚。”
冷霜並不若當初在玉臺大殿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妖嬈,反倒是帶著幾分冷肅,顯然這纔是的真實格。
不得不說,冷霜小姐姐的演技相當驚人。
謝衍握著駱君搖的小手放在膝上,看向冷霜問道:“昨日城中各有何況?”
冷霜道:“回稟王爺,蘄族人已經下榻在蘄族使館,昨天傍晚蘄族使者前往質子府求見了姬容王子。隨後姬容王子前往使館拜見了那位容夫人,只是他們談了什麼,屬下無能並未能得到消息。”
謝衍擡手示意無妨,白靖容邊的消息若是那麼容易探聽到,那也活不到現在了。
冷霜繼續道:“昨天一整日,穆王時常破口大罵王爺。穆安郡王不好多勸又擔心傳了出去有損王爺清譽,命人將穆王院中侍候的人盡數遣散,只留下樊側妃和兩三人侍候。傍晚穆王妃去探過穆王……”
冷霜說話間擡眼看了謝衍一眼,見他並無表示這才繼續將昨天穆王妃在穆王房裡的表現說了一遍。
一字一句都鉅細無,彷彿當時就在現場一般。
謝衍神淡然, 彷彿冷霜說得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一般。
駱君搖也有些驚訝,並非驚訝穆王對謝衍的態度,而是驚訝於穆王妃的態度。
自從確定婚事之後,穆王妃的事駱家自然也是打聽過許多的。如今看來, 要麼是他們打探到的消息不準確,要麼就是穆王妃變了。
謝衍沉了片刻,道:“傳個話給康城郡王,謝衎請求立他嫡長子爲世子的事,本王準了。”
冷霜也不意外,點頭稱是,又繼續說了一些這兩天上雍各方權貴的向。
謝衍大都安靜地聽著,只是偶爾淡淡做出幾句指示。
等到冷霜將要彙報的事都說完了,馬車也早就已經駛出了皇城。
冷霜稟告完了自己要說的事之後,便拱手向謝衍和駱君搖告退。
也不停馬車,直接掀開簾子出去從正在往前行進的馬車上一躍而下,消失在了兩人的眼前。
“白靖容來了上雍?”駱君搖問道。
謝衍把玩著的素手,點頭道:“確實,有幾天了。”
駱君搖蹙眉,“來上雍做什麼?”駱君搖有些佩服這位容夫人的膽子,是真的不怕自己一到了上雍就再也回不去了啊。
謝衍道:“如今有蘄族王后的份,想必是篤定了大盛若是不想與蘄族再次開戰,就不會。只要朝廷不,別人…也未必會怕。”
駱君搖微微偏頭思索了一下,纔有問道:“蘄族真的會再次跟大盛開戰麼?”
謝衍並沒有立刻回答,反倒是低頭盯著駱君搖明亮的眼眸看了好一會兒,方纔輕聲笑道:“原本未必,但是如今…白靖容在蘄族掌握的權力恐怕比我們看到的還要多。另外,高虞人,也不可信。”
駱君搖靠在謝衍懷裡認真思考他這番話。
謝衍將攬在懷中,一邊道:“若非大盛確實不能再打了,不滅蘄族是不會退兵的。蘄族若不是實在撐不下去了,也絕不會放棄王庭西遷。但是…高虞卻是個變數。若高虞人反水與蘄族結盟,雖然不至於有滅頂之災,但大盛邊境不寧,民生又從何談起?長此以往,恐怕不必外族攻,大盛部便要烽煙再起了。”
“這麼嚴重嗎?”駱君搖蹙眉道。
謝衍點頭道:“從東陵末年到現在,將近五十年沒有一年是不用兵的。賦稅繁重,百姓不堪重負,早晚會出問題。”
“可是,之前高虞與大盛結盟,蘄族人應當恨了高虞人,不會輕易與他們結盟吧?”
謝衍輕嘆了一聲,點頭道:“不錯,蘄族人未必願意與高虞人聯手。但…如果蘄族掌權的是白靖容呢?”
因大盛和高虞結盟而死的都是蘄族人,白靖容可不是蘄族人。
“蘄王要換人了?”駱君搖道。
謝衍微微瞇眼道:“所以,白靖容這次來上雍…未必全是爲了來找事的。”
駱君搖也忍不住坐直了,回頭看向謝衍,“該不會也想跟大盛結盟,讓大盛支持兒子提前繼位吧?”
蘄族對嫡庶並不看重,白靖容的長子也是蘄族戰王姬遂的長子,據說能力十分出衆因此被姬遂力排衆議立爲了太子。
反倒是蘄族王后所生排行第三的嫡子,並不得姬遂喜。
但姬遂再怎麼不喜歡,也改變不了三王子出高貴,背後還有著蘄族舉足輕重的家族做後盾。
白靖容母子有寵,蘄族王后母子有勢,這些年倒也是鬥得有聲有。
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種平衡。
之前因爲蘄族大敗被迫西遷王庭,白靖容母子境堪憂,不得不獻祭出了小兒子做質子。
這纔多久時間,白靖容就能以蘄族王后的份前來大盛了?可見蘄族那邊已經被擺平了。
不得不說,這個人確實是讓人歎爲觀止。
謝衍低頭看看,但笑不語。
駱君搖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問道:“你會同意嗎?”
謝衍輕聲道:“二十年,大盛和蘄族若能不起干戈,確實是一件好事。”
“你打算同意白靖容的請求?”駱君搖有些詫異,怎麼那麼不信呢?
謝衍道:“我同不同意不重要,我只怕未必能如願以償。”
“嗯?”駱君搖好奇地看著他。
謝衍道:“白靖容這個人…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說一聲驚才絕豔也不爲過。若是男子,當年白家未必會敗得那般迅速。不過…這人也有個致命的弱點。”
駱君搖興地著謝衍,謝衍輕笑一聲道:“太驕傲了,有意無意地有些不大起眼的人總是不將之放在眼裡。若覺得一個人有用,定會讓那人到這世間最真切的誠意,讓人恨不得爲肝腦塗地。但若覺得一個人沒用,就會棄若敝履,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捨給對方。卻不知道…千里之堤毀於蟻,有時候危險本就在不注意的地方。當年便是因此吃了個大虧,如今看來,卻也還沒什麼長進。”
駱君搖問道:“你說的是誰?”覺得謝衍這句話是有一個明顯指向的,並不是一時慨。
但是也查過一些關於白靖容的消息,好像沒有在什麼小人上吃虧的傳聞。
謝衍微笑道,“搖搖這般聰慧,不妨自己想想?”
駱君搖也不追究底,輕哼一聲道:“我總會想到的。”
謝衍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馬車一路行到了護國禪寺,不過這一次他們並沒有直接去後山,馬車從前山腳下一路到了半山腰的山門。
謝衍下了車,轉扶著駱君搖的細腰將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在山門前站定,駱君搖看著那寫著護國禪寺四個字的巨大山門,再看看那後面長長地彷彿看不到盡頭的階梯,以及四周的香菸繚繞,終於到了幾分大盛國寺的莊嚴。
山上有鐘聲和僧人誦經的聲音傳來,讓初冬略顯蕭瑟的山門更多了幾分肅穆之。
這個時間來上香的人並不多,兩人攜手踩著青石階一路往山上走去倒是十分自在。
進了護國禪寺,謝衍向知客的小僧遞上了帖子。
那知客僧看了看,恭敬地將帖子還給謝衍,朝兩人雙手合十行禮後,便帶著兩人朝裡面走去。
繞過了宏偉的大雄寶殿,兩人被帶到了大雄寶殿右後方的一個院門前。
知客僧在院門口停住了腳步,“主持在裡面恭候兩位施主,兩位請自行進去便是。”
謝衍道了聲多謝,那小僧又朝兩人行了禮,轉便走了。
進了門,那是一個小小的並不起眼的院落。
院子裡空的,一共也不過三四間房,其中一個房間房門敞開著,裡面有咚咚咚地敲擊木魚的聲音。
謝衍牽著駱君搖的手,毫不遲疑地朝著那房門口走去。
小小的禪房十分樸素,一牀,一櫃,一桌,兩條板凳。
明大師正坐在桌邊敲擊著木魚誦經,即便門口多了兩個人也沒見他一下。
反倒是謝衍率先開口,淡淡道:“心不淨就不要勉強了。”
明大師敲著木魚的手頓了一下,彷彿要證明自己並沒有心不淨一般,又敲了幾下。
但卻似乎連方纔的韻律都找不到了,很快他便放棄了。
明大師回過頭來,沒好氣地瞥了謝衍一眼道:“你到底懂不懂尊敬長輩?”
謝衍淡然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凡事盡力即可,不必強行堅持,小心走火魔。”真變妖僧就麻煩了。
明大師輕哼了一聲,站起來看向站在旁邊的駱君搖,臉上又恢復了高僧的姿態,“外甥媳婦兒,來看舅舅啊?“
駱君搖眨了眨眼眼睛,笑道:“我們打擾舅舅了麼?”
明大師側首去看謝衍,沒想到駱雲這滴滴的兒竟然也是個膽大不害的,這可不像是新媳婦兒見孃舅的態度啊。
謝衍冷冷掃了他一眼,拉著駱君搖轉出門去了。
謝衍對這裡顯然也不陌生,他牽著駱君搖直接推開了院子裡的另一個房間。
這房間就要顯得寬敞多了,雖然一進門就看到正前方供著一尊佛像,房間左側卻是一張地榻,地榻上還放著茶桌茶。
房間的右側安置著幾個書架,書架上滿滿地擺放著各種書籍。
駱君搖有些好奇,看了一眼門口小聲問道:“舅舅到底是不是真的出家了?”
若說不是,他是護國禪寺的主持。
若說是,他連木魚都敲不好。唸經也是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還不如個普通小沙彌呢。他們剛剛路過大雄寶殿時,聽人家唸經都比他念得好。
謝衍道:“口中有佛,心中無佛。”
駱君搖哦了一聲,有些似懂非懂。
“又在編排我什麼呢?”明大師拎著一個銅壺進來,纔剛進門來口中便問道。
駱君搖連忙賠上個甜的笑容,“沒有,我們怎麼會編排舅舅呢?”
明大師輕哼一聲,“你是不會,他可未必。”
謝衍不以爲然,等到明大師將銅壺放在桌上,他便手拿過來給放在跟前的三個茶杯都添上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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