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凝視著婉兮，婉兮卻瞧見了場中的傅恆。

他今兒穿了一騎裝，英姿發，騎在一匹淺金細腰長頸的駿馬上，正表演騎之技。

只見馬匹狂奔，鑽過一道彩門，傅恆在馬背上倏然回頭月，接著雙臂撐弓，嗖嗖嗖連發三箭，箭箭中彩門上高懸的銅鑼正中！

噹噹噹三聲洪亮鑼聲，登時全場一片歡呼雷鳴！

婉兮驚得都張圓了卻不自知。

認識的九爺，從前就是個面容如玉的、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爺；後來又是風雅卓然的年輕員……倒從不知他有這樣俊的弓馬功夫！

驚喜之下，難免看得喜不自、目不轉睛。哪裡知道的形盡數落在了那“衆人皆醉我獨醒”的皇帝眼中，已是他如坐鍼氈。

唯有皇帝旁的李玉明白。

皇帝不由得扭頭吩咐：“取朕的弓來！”

李玉登時驚了，忙低了聲音勸阻：“皇上，使不得呀！九爺爲侍衛，在宮宴之上演練弓馬，沒有任何失當；可是皇上是天子！”

“天子如何可以在屬國賜宴上，親自演練給臣子？那豈不了主子給奴才助興？”

皇帝只能攥酒杯，按捺下來。

李玉深知這樣不行，忽地想起一件事兒來：“皇上……奴才有件事兒本想等宮宴忙完了再回皇上，也免皇上分心；可是現在奴才忍不住了，求皇上恩典。”

皇帝深吸口氣：“你說。”

李玉跪倒啓奏：“醫歸和正昨夜求見。只是時辰太晚，他又說不出什麼要的事來，奴才便自作主張給擋駕了。今早皇上又要預備宮宴大禮，奴才便也沒回。”

皇帝長眉微擰，便丟開酒杯起：“宣！”

側殿裡，皇帝聽歸和正奏昨晚爲婉兮診脈一事。

皇帝不由得瞇起眼來：“……依你看，究竟經了何事？”

婉兮和傅恆都是謹慎的人，便是昨晚請歸和正診治，他們也都沒告知歸和正發生何事。婉兮更是直接以瀉肚爲藉口，只說肚子裡有些痛罷了。

張德全的手段了得；歸和正又不方便直接檢看婉兮腰腹，看不見形，只能循著脈搏猜測：“……微臣只是擔心，姑娘是了外傷。”

“怎麼回事？！”皇帝一拍桌案陡然站起：“人去查！昨晚但凡到過‘天地一家春’的人，統統跟朕查問！”

飲宴正酣，衆人倒也不在意皇帝離席了。

那是天子，總有要事繁忙，席間反正有禮部大臣招待，又有嘉妃、怡嬪兩位坐鎮，禮數上毫無損。

卻無人知道，皇帝已然一臉凝肅走進一間偏室。

滿地塵土，張德全被五花大綁，被塞住，如待宰的生豬一般被丟在地上。

前侍衛武靈阿給皇帝請安，低聲奏道：“……奴才招呼了他兩下子，他便都撂了。是他用宮裡人的法子傷了魏姑娘。”

張德全被堵著，手腳縛，狀正如婉兮一樣。他瞧見竟然是皇上親自進來，便知禍事大了。

他被嘟著，拼命扭，想要爭取說一句話：那是怡嬪主子吩咐他乾的，不是他自己想的啊！

可惜皇帝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皇帝只看著他，無聲地笑，半晌才徐徐說：“張德全？怪了，一個閹人，什麼‘長得全’？難道是沒割乾淨？也罷，便送去刀子，再割一遍。”

“割完了，朕賜銀子養著，養好了再割；如此反覆，直到割零碎了爲止；零碎之前，他連死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