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瑤嘆了口氣，這人當真是魯。第一次見面，就拿老虎嚇。第二次見面，將扛在肩上，第三次算客氣了，這第四次，竟然直接扯壞了的腰帶。

大概他們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還總能遇上，真是孽緣。

蕭衍著子窈窕的背影。

那腰肢細若柳條，的曲線有種玲瓏起伏的，就像燒出來的瓷，每一寸都是被細打磨過的。以前在他眼中，男人和人沒什麼分別，可如今細細看來，還是有分別的。

子縴細，弱，仿佛天生是為了依附男人而生。

蕭衍越想越覺得嚨干燥冒火，灌下一大碗水。

王樂瑤面難，“這腰帶不能用了，需再去買一條。”

其實這裳都不會要了，但想到蕭衍不喜歡浪費，還是決定裝裝樣子。

“朕陪你去。”蕭衍很自然地說。

此話正中的下懷，可還是出為難的樣子，“不敢勞煩陛下。正值春市，人多眼雜，小自己去就好。”

正是因為外面魚龍混雜，才不能讓自己去。頂著這麼一張臉，招搖過市，得被多人惦記。

蕭衍板著臉，“朕跟著，不會給你惹麻煩就是。”

王樂瑤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用寬大的袖子擋在腰側，暫時也看不出來。

大概是館里沒有熱鬧可看了，人群散得很快。

他們走到大門外，道路已經疏通，兩輛牛車都在等著。王家的車華麗，但車廂狹小，蕭衍的車寬大，但是很樸素。

蕭衍對王樂瑤說︰“你帶路。”

王樂瑤松了口氣，幸好皇帝沒有提出要共乘一車這種話。

錦閣肯定不會去的，遇到舊相識，或者有人把皇帝認出來，明天就要滿城風雨了。

讓牛車走走停停，裝作認真地挑選店鋪，其實心思全不在這上面。蕭衍耐著子跟著，當真以為他這一國之君很空閑麼？那麼多家鋪子都過去了，也看不出為何不選，只能由著。直到前面的牛車轉進里巷，那里的鋪子位置不大好，但鋪面大，還有很多貨品陳列。

掌櫃是個風韻的子，十分殷勤地在街邊招徠客人。

其實王樂瑤也是第一次來，只想把蕭衍帶到離館遠一點的地方，也不計較東西如何。

命人停車，扶著竹君下來。

竹君有一肚子的疑問，但也不敢多言。

蕭衍下車，給左右做了手勢，暗的人便訓練有素地四下散開。皇帝雖然微服出巡，但邊的明衛暗衛不會于百人。畢竟很多人都對他的命興趣，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掌櫃看見一個面容十分姣好的娘子走進來，著華麗，眼楮一亮，又見後跟著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著普通，還戴著護腕，像是軍中之人。

這掌櫃迎來送往，還是有幾分眼力的，沒把堂堂帝王看是一個護院。听說將軍都很喜歡娶這種縴細，知書達理的子，很自然地把他們想是一對夫妻，對蕭衍說︰“這位郎君一看就是個會疼娘子的，把娘子養得多水靈滋潤。”

王樂瑤臉微紅，“這是家兄。”

掌櫃尷尬地笑了笑，“兩位長的還真是不像呢。”

“非一母所生。”蕭衍冷冰冰地把這個“兄長”給認下了。一門心思避嫌，大概是因為那樁婚約。

若不是在永安寺看到寫的木牌，上面有句話是“若能遇所之人，此生圓滿”，他會以為，很滿意那門婚事。

“我想買一條腰帶，配這裳的。”王樂瑤直言。

掌櫃這才注意到的腰帶不樣子了，興許是出來游玩，在哪里勾破了，心領神會道︰“有有有，都是上等好貨，娘子里面請。”

王樂瑤去試腰帶的空隙，蕭衍在鋪子里隨意逛了逛。

守在門外的暗衛就看到他們的君王，仿佛真的陪娘子逛市集的夫君，竟然在研究那些人的件。有種歲月靜好，現世無憂的覺。

再跟以前他馳騁沙場，指揮千軍的場景放在腦海中做比較，會覺得很不可思議，猶如霸王卸甲般。

這家店賣的東西很雜，不僅有布料，還有配飾。蕭衍隨手拿起一個玉質的東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他長得有幾分凶相，氣場又人，店里的小娘子們都不敢上前同他說話。終于有個膽大的，覺得不能怠慢了客人，小聲解釋︰“這是琉璃，在斜髻中，剛好垂落于耳側，有約朦朧的。”

他一直以為珥之類的，不是應該掛在耳朵上的嗎？人真是麻煩。

他原本想挑一件玉，但看得頭昏眼花，而且這些玉的看起來一般，配不起。

有人從外面跑進來，走到蕭衍邊，耳語了幾句。

“知道了。你讓他們在那兒等著……這邊事了就過去。”

王樂瑤在里間听見了，也不敢耽擱太長時間，免得蕭衍起疑。何況皇帝日理萬機，怎麼可能陪虛耗在這里，所以挑好腰帶，立刻就出來了。

竹君要去付錢，蕭衍說︰“我來。”他大步走到櫃台前面，問了價錢之後，正打算拿錢袋，習慣地了腰側，但並無錢袋的影子。

當皇帝以後，出門都有人付錢，哪用得上錢袋。

掌櫃見他僵在那里，輕輕笑了笑，“郎君許是忘記帶錢了吧？不如讓小娘子先付，反正你們兄妹這麼好，回頭再給就是。”

王樂瑤連忙說︰“是，兄長別跟我客氣。”然後打發竹君去付錢。

竹君暗暗覺得好笑。富有天下的人，居然付不起一條腰帶的錢。

別看陛下長得凶，真是被們娘子拿得死死的。外人看來，絕對是一個疼妹妹的“兄長”。

掌櫃殷勤地把兩人送到鋪子外面，王樂瑤向蕭衍告別，“兄長，我先回去了。”

蕭衍點頭，看見上了牛車，才轉而命人去方繼堯住的地方。

他坐在牛車上的時候，回想王氏今日的舉，著古怪。

憑自己對的了解，那裳必不會要了，卻說去買腰帶。挑的還是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小鋪子，里面的東西，騙騙一般小子還可以，怎可能的眼。

蕭衍曲起手指扣了扣額頭，雖然不知道在盤算什麼，自己倒也心甘願地被牽著鼻子走。

這大概就是紅禍水。

坊巷已經被兵包圍了，百姓不知發生了何事，紛紛圍在外面看熱鬧。

蕭衍的牛車徑自駛進去，停在一個小院的門口。

大小員見到皇帝親臨，立刻涌出來迎接。不大的院子里站滿了人，有建康令，城門衛，鴻臚寺卿等，有些員蕭衍還不上名字。

鴻臚寺卿主管外族事務，但他很怕皇帝，便讓建康令過去說明況。

建康令對蕭衍拱手拜道︰“臨川王去追那廝了，命臣等在這里等陛下。這廝果然有詐，過所是假的，名字怕也是假的，八是北朝的細作。臣問過左右鄰里，他在都城多日，倒也只去館和幾家酒肆，並沒跟什麼人往來。”

蕭衍的目敏銳地掃過屋中的東西，“他應該不是一個人，斗棋是來混淆視听的，方便其他探子達到真正的目的。”

建康令有幾許汗，這方繼堯已經在都城里幾日了，他們這些當值的員全都沒發現異常，竟然要陛下親自出馬，才揭穿他的真面目，實在是失職。

“臣有一事不明，陛下是如何發現他有異的？”

館的事傳宮中時，蕭衍就覺得不對勁。

若是北朝的一個普通棋手，不會短短幾日，傳得街頭巷尾人盡皆知，吸引所有的目，肯定是有人暗中造勢。他到館看方繼堯下棋，就是為了清楚此人的底細。原本方繼堯藏得也算好，七八糟的打法，完全看不清棋路。直到那局盲棋，方為了自保，才徹底出破綻。

“你話太多了。”蕭衍道。他並不是對誰都那麼有耐。

建康令立刻噤聲，退到一旁去了。馬屁拍到馬上，還能怎麼辦？

不久之後，蕭宏帶著人回來，他們並沒有追到方繼堯。

“阿兄，還是下令封城徹查吧。”

“封城就不必了。派校事府，暗中看守城門，再監視朝中大臣的靜。”蕭衍了護腕，整個人變得冷酷，“傳朕的命令，邊境幾大重鎮，關閉互市，全城戒嚴。龍驤軍，中軍和北府軍隨時待命。”

王樂瑤坐在牛車上，長長地松了口氣。表面裝得再鎮定，也無法控制心的張。竟敢在帝王的眼皮底下耍花招，明明見過他殺人，也知道他的殘暴。之所以還是選擇幫姜齊悅，只因自己也曾是大齊的子民，過皇室的恩惠。

而且不想幫蕭衍殺更多的人。

回到家中，王允還沒回府，只能去公主府求見姜鸞。

姜鸞正在抄寫經文，听說此事，並沒有表現得太驚訝，“你們兩個膽子也太大了。蕭衍就在館，萬一有差錯，怎麼辦？”

王樂瑤原本以為最想救姜齊悅的，就是長公主了，姜氏與王氏，不僅是君臣，還是姻親。沒想到長公主最先關心的，竟是們兩個的安危。

“你把藏到未央居是對的，劉八娘有幾分本事，也會賣我們這個面子，但也不是長久之計。此事，等你伯父回來以後，我會跟他商議，你不要再手。”

畢竟事涉前朝，的確不是一個小輩能承擔得起的。

在經歷過亡國失親的痛苦之後，姜氏似乎再也不是那個只會貪圖樂的長公主了。

王樂瑤不知姜氏是否听說廢帝和廢太子被殺一事，想大傷初愈，還是先不要說為好。

今日可謂一波三折，王樂瑤實在累壞了，回到沁園之後，就上床睡覺。

是個天塌下來，也不會委屈自己的人。

等醒來，已經黃昏，白日也未吃什麼東西，頓覺腸轆轆。

“竹君，我了。”了懶腰，說道。

“你醒了？”帳外有個悅耳的男聲響起來。

王樂瑤嚇了一跳，連忙擁被子。定楮看去，才發現帳上投下一個頎長俊雅的影，帶著煙雨般的朦朧。

“謝羨？”試探地了聲。

帳外的人應下，解釋道︰“我坐著無事，想來你房中拿本書看。這便出去，喚竹君們進來。”

說完，那道影便從帳上消失了。

王樂瑤整個人還有點懵，半晌未。雖說這人是的未婚夫，也並非沒出過的閨房，但三年多不見面，陡然這麼相見，還是有幾分陌生人的局促。

過了會兒，竹君帶著幾個侍進來伺候王樂瑤更。那些年紀小的侍，各個臉上都是一層紅暈，話也比平時多了，好像都變得矜持起來。

“他來了，你們怎麼不我？”王樂瑤便問。

竹君道︰“公子說您今日在館下棋，耗費心神，定是累著了，不讓婢子們進來打擾。”

“他來多久了？”

“快兩個時辰了，婢子讓他明日再來，他卻不肯走。”

王樂瑤打扮好，走到外間，見謝羨端坐在榻上，青衫舒展，手捧書卷，黃昏的線勾勒著他溫潤的側影。他生得非常俊，面如冠玉，一雙眼楮就像濃墨，風雅而有韻致。

這才是標準意義上的男子。

謝羨微微抬頭，看到眼前再不是三年前的豆蔻，而有了的氣質。說是明艷，卻如春風般宜人。說是溫，卻有種如月的清冷。

一種人如花隔雲端的覺。

他淺笑，聲音有抑︰“吾家有初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