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天瀾真君問道。

陸塵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做了一個怪夢。”

“怪夢？”天瀾真君似乎略意外，打量了陸塵一眼，大概是意外於彼此都到了這個層次居然還會在意什麼夢境。不過在沉片刻後，他又點了點頭，很平和地說道：“你說。”

陸塵說道：“我那天做夢夢見有一天我醒來之後，發現屋中只有阿土陪著我，但它的眼睛變了紅。不過幸好的是，它好像並沒有發瘋，除了眼睛紅點之外，就沒有其他異常之了。我帶著它走出房門，然後就發現，好像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低沉而平緩的聲音在闊大的昆侖大殿中回著，重新述說並展現出那一場驚心魄又亦真亦幻般的夢魘。

天瀾真君的臉一直都很平靜，只是在聽到所有的人都詭異不見的時候，他的眼角似乎微微挑了一下，但除此之外，陸塵一直注意著他的臉上，便沒有更多的異。

他看起來仿佛就是在聽一個平淡的故事，也許世間已經沒有什麼節可以再擾他的心緒，倒是到了故事的末尾時候，當陸塵說到他勒死即將發瘋的黑狗並看破這場虛妄時，天瀾真君卻是仔細看了陸塵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出一微笑，道：“好的心腸。”

陸塵沉默不語，沒接這句話，過了一會後，他才抬頭看著天瀾真君，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做這個夢，但是我能覺到，這個夢不同尋常，有什麼古怪在裡面。你……能告訴我什麼嗎？”

天瀾真君似乎陷了思索，好像心中在斟酌，陸塵沒有去打擾他，也沒有催促的意思，只是凝視著不遠外的那張臉龐，在心中忽然掠過一個略顯突兀的念頭，暗想道：當年他決定將還是年的自己派去魔教潛伏當影子時，是不是也曾經像現在這樣猶豫過？

天瀾真君並沒有讓陸塵等待太久，事實上這麼多年來，這位也從來都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他好像在心中做了決斷，下了決心，然後對陸塵招了招手，示意他來到自己邊坐下。

他們兩個人像過往很多次那樣，席地而坐於這大殿微涼的地上。偌大的殿宇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影，極大與渺小、空闊和靜寂之間，有一種蒼穹宇宙間只剩他們兩個人般的錯覺。

天瀾真君開口對陸塵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說道：“這個夢你不要對別人說。”

陸塵心中微微一震，隨即脊背有一寒意，但面不變，只是點頭答應下來。當他垂首低頭的時候，眼簾微垂的那一刻，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似乎有幾分悉覺，仿佛就是多年前他還在魔教時候，面對著那些魔教妖人，任憑他心中如何驚濤駭浪，面上卻仍是強忍著風平浪靜。

這喜怒不形於的本事，原來什麼時候都能用上的。

天瀾真君看著陸塵，隨後說道：“我將要在這仙城中做一件大事，牽涉頗大，影響深遠，其中也有一些頗為兇險的地方。雖然可能極小，但若是發生萬一況，到了最壞的境地，大概便會出現類似你夢境中所見的景吧。”

饒是陸塵子冷靜沉著，此刻也不臉大變，又或者到了這種時候若是臉還保持鎮定紋不，反而會顯得古怪和有可疑之吧。

人生都是劇場，大家都在大戲之中，真真假假，誰又分得清楚呢？

“是什麼事，竟會有如此可怕的後果？”陸塵低了聲音，沉聲問道。

“哦，我打算破開仙城地下跡的封印，借月之力引來冥府鬼夜，借此滅掉真仙盟中其他勢力，然後唯我獨尊，重塑天下修真界的正道公義。”

天瀾真君平靜地說道，最後還笑了一下，對陸塵問道：“你覺得我這個想法如何？”

陸塵張了張，然後發現自己甚至都有種懶得去跟眼前這位瘋狂的大佬去爭辯什麼，他甚至都懶得去問他口中所說的那一堆詭異言語到底有沒有那種驚天地的力量，因為他下意識地就覺得那多半是行得通的。因為這是從天瀾真君口中說出的話，盡管他是瘋子，但陸塵居然還是下意識地相信他。

他只是帶著些有氣無力的無奈，歎了口氣，對天瀾真君苦笑著問道：“重塑修真界的正道公義？”

天瀾真君點了點頭，道：“嗯，我記得以前跟你聊過一些關於這上頭的事，雖然說得不多也不深，但應該是告訴過你，真仙盟現在已經不同過往了吧？”

陸塵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記得你說的那些話，但是就為了這個，你就要……”

天瀾真君打斷了他的話，道：“假以時日，真仙盟便是第二個魔教，魚百姓，荼毒天下，為惡不可想象。為天下蒼生計，我不得不做此決斷。”

“天下蒼生……”陸塵在心中將這四個字緩緩念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很明智也很果斷地拋開了勸說阻止的念頭，只皺著眉頭問自己關心的另一件事，道，“那你之前所說的十分兇險的地方是什麼，莫非真的會導致仙城變作一座空城？”

“月升空，海臨頭，地下萬鬼齊出，自然噬奪魂，再無任何活生機能存活下來。”

陸塵霍然站起，但天瀾真君在他開口指責之前，已然搶先說道：“你這是在懷疑我？”

陸塵盯著他，道：“你有萬全之策？”

天瀾真君點點頭，道：“當然。”

陸塵道：“不會出意外？”

天瀾真君道：“不會有意外。”

陸塵忽然心中一，卻是想到了仙城之下的那座窟裡的神空城，臉微微一變，道：“地下那座空城……”

天瀾真君道：“你不用猜測了，那是古時魔族王城，確實是在上一月鬼嘯之夜中被毀掉的。”

陸塵默然，怔怔地看著他，天瀾真君卻是微微一笑，道：“怎麼，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莫非是覺得我瘋了嗎？”

“有一點。”陸塵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