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舅舅有出息，舅舅當時剛喝下碗清粥，伏在地上，連膽汗都快吐盡了。”直接暈倒在長兄的懷裏。

謝玉淵緩緩抬起頭，即便麵前男子此刻的表是平靜的，語調是淡然的，但落在上的那隻手，卻不停的發著。

“舅舅。”

仰起頭，“不知道為何，我哭不出來。”

“對的，孩子，人在聽到最親的人的噩耗，剛開始都是哭不出來的。”隻有在午夜夢回再想時，才有錐心刺骨的痛意，如行走在無間地獄一樣。

似有冷冰的淚水蜿蜒而下，謝玉淵懶得去拭，迫切想知道，“他難道半點都不顧忌夫妻之嗎？”

高櫟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竟然笑出了聲。

謝玉淵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跟皇帝談夫妻之間，不就等於談貞潔一樣的荒唐嗎。

“貴妃娘娘是怎麽死的？”

“抑鬱病死，傷心痛死，謀害慘死……阿淵啊，還有什麽區別嗎？”

“舅舅的意思……”

“深宮裏無寵無子的後妃，誰知道真正的死因是什麽？”

謝玉淵木然站在原地，覺這幾句話，輕易就把的骨頭裏凍滿了冰渣。

連死因都不知道，那可真是……

高家對於別人來說，隻是一段故事，一場悲劇，一聲歎息。然而對於來說，卻是脈相連的悲痛和憤怒。

突然明白了娘為什麽會瘋。

娘家已然這樣慘，同床共枕的夫君卻還來謀算，不瘋，還能怎麽樣呢？

做鬼的六年中，常常在問，自己的慘死是宿命嗎，天道不是說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嗎？

原來，一切都不是宿命，是報複，是詛咒，是秋後算帳。

那個高高端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用他手中至高無尚的權力，把對先帝滿腔的恨意，遷怒於高府一族人上。

所以，就算這輩子再怎麽努力，和娘最終的結局其實早就已經寫好了：無法善終。

這是高家人最後的命運。

想到這裏，突然打了個寒噤，渾冷汗不停。

高櫟定定住他，眼角慢慢滲出一點晶瑩的東西，半晌，莞爾一笑道：“如今，你可明白為什麽你娘為什麽會遠嫁江南？”

謝玉淵心中稍稍猶豫，卻還是點點頭。

“京城是非之地，自然是嫁得越遠越好，門第越不顯越好。隻可惜啊，所托非人。”

高櫟見兩道淚漬亮得刺眼，從懷中掏出帕子遞了過去。

謝玉淵接過帕子，沒去眼淚，隻是怔怔的，心思不知道飛向了何。

高櫟也不催，重新走到窗戶前看著窗外一地的暗。

許久，謝玉淵開口道：“太外公和外公的死很冤；大舅舅的死，人證證俱在，看著似乎並不冤，舅舅，我想知道真相。”

高櫟突然哈哈一笑，笑中帶著一抹得意。

他一下說了這麽多的信息，這孩子不僅沒有被嚇壞，反而一針見找出其中的關鍵，天意如此嗎？

高櫟踉蹌著走到書桌前，索著從書堆裏娶出一把已經生鏽的銅鑰匙。

他又趔趄著踏上凳子，打打開了書架頂端的一個暗格，從其中捧出一個紅木匣子，哆嗦著手指用銅鑰匙打開，將其立軸捧出。

“你過來看。”

謝玉淵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湊上前看。

立軸中，男子用俊秀從水墨裏漸漸滲出來，心底湧上一既悉又陌生的覺。

這樣一副麵相，不像是會做出那種大逆不道，以下上的人。

“這是你的大舅舅，他是這個世界上我見過最好的人。”

高櫟素手過畫上男人的麵龐，眼中有一抹依賴，“他的罪名就如外麵傳的那樣，事兒也是他做下的，他死的不冤。”

謝玉淵的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臉越來越白，渾上來連問一句“為什麽”都沒有力氣。”

“你一定想問為什麽？”

謝玉淵用力地點點頭。

高櫟目突然灼灼地投向紙上的人，麵卻白得駭人，“其實他府邸那些個被抄出來的石頭，隻是冰山一角。”

說完，他的手不知道往哪裏一近，兩扇書架緩緩往兩邊移開，出一個高的門。

高櫟抄起桌上的油燈，看了眼一臉驚的謝玉淵：“跟上來。”

往地上走了十幾個臺階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謝玉淵越走越驚心，將事的前因後果關係在一起，一懼意從心底的最深升了上來。

“到了。阿淵，你看。”

謝玉淵隻看了一眼，便驚得全不上。

寬敞的室裏，推滿了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石頭，一眼過去，竟然不到頭。

高櫟角泛起詭異的笑容，“他上任的第一天開始，就暗中把石頭往南邊運，像螞蟻搬家一樣，日積月累，就這麽攢了下來。”

“大舅舅想幹什麽？”謝玉淵往前挪了一步，著問。

高櫟默默地看著，“他沒有告訴我，隻讓我暗下經營這些石頭。”

“怎麽經營？”

“玉靈閣是高家的，你可知南直隸，北直隸，包括京城，有多間玉靈閣？”

謝玉淵短短幾個時辰，接了太多的噩耗，此刻渾早已經筋疲力盡，“舅舅，你直說吧。”

“萬裏九州，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共有一百六十八間鋪子是咱們高家的。”

謝玉淵心裏劇烈的搐了下，一百六十八間鋪子，每個鋪子裏都裝滿了玉石珠寶，這……這……這簡直是驚天駭人的巨大財富。

怪不得江亭說舅舅無病，是熬這樣的。

這麽大的財富帝國要運轉，不熬，怎麽能運轉得起來。

“大哥說，這天下，如果君有禮，臣盡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人人都能善終，那麽這些財富將來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但如果這天下，君無禮，臣妄死，好人沒好報，壞人活千年，那麽……”

高櫟沒有再往下說，而是從懷中掏了半枚玉佩，不由分說地塞到謝玉淵的手裏。

謝玉淵仿佛被燙了一下，想甩開，又不知道要往哪裏甩，睜大了眼睛，茫然看著高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