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宮裏的死氣沉沉相比,安親王府則燈火通明,隻不過點的白燈,掛的是白幡。
蘇長衫姓蘇,王府不好設靈堂,擺了個火盆。黃泉路上不論你是英雄,還是普通人,都要花錢打點小鬼。
火盆前,謝奕為靜靜的坐在那兒,一雙眼睛點漆似的,越發襯得臉慘白。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神,就像與世隔絕一樣;也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許什麽都沒想,或許他在想那些無數難忘的,逝去的回憶。
正堂中央,李錦夜端坐在太師椅裏,臉也沒有好看到哪裏去。
他的下首坐著鎮北大將軍孫焦,兵部尚書鄭明安,戶部尚書周啟恒還有軍統領齊進。
儼然一個臨時的朝堂。
鄭明安恍恍不安的起,道:“回……王爺,鎮西軍那邊仍沒有消息過來,程將軍生死不知;匈奴的大軍已益州,離川府之國僅一步之遙,過了都,直取荊州,豫州;豫州一破,再無阻擋,便可直奔皇城。”
李錦夜看著屋外暗淡天,沉默半晌,才控製住聲音神,著嗓子道:“鄭尚書可有良計退敵?”
鄭明安心一跳,臉漲得豬肝,眼角的餘向孫焦看過去。
孫焦冷笑一聲,“看我幹什麽,你才是兵部尚書,匈奴都打上門了,你心裏半點算都沒有嗎?怪不得大莘要亡,原就是養了你們這幫酒囊飯袋!”
堂堂尚書被罵得屁都不敢放一個,隻諾諾的點著頭。
李錦夜朝孫焦冷冷看一眼,孫焦忙斂起抱拳,擲地有聲道:“王爺,末將願出征,你隻需給我十萬兵,我定把那匈奴人殺得片甲不留。”
李錦夜端詳著他的臉,角勾出一抹欣的神,目再次轉向鄭明,“兩廣總督施典章已經到了哪裏?”
“回,回王爺,施大人已在趕回兩廣的路上,隻需……”
“他趕回去有什麽用,用什麽去和倭寇對抗,你鄭大人是給他們船呢,還是給他們洋槍?”
鄭明一噎,愧的低下頭。
李錦夜目一轉,深深向周啟恒看過去,霎那間,他臉上那種雲淡風輕的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是肅然,是殺意!
周啟恒雙一,撲通跪倒在地,額頭冷汗涔涔而下:“王爺?”
“周大人!”
李錦夜的聲音不帶一溫度,“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三天之必要給我籌出一百萬兩銀子,送至施典章的手中,否則……你就把你自己的腦袋送過去!”
周啟恒死死咬著後槽牙,“臣,遵命!”
李錦夜緩緩起,目落在火盆前的男人上,許久,他收回視線,一字一句道:“孫焦!”
“末將在!”
“替本王看著這四九城,這城裏若出一星半點事,你提頭來見!”
孫焦心中大駭,“王爺,那匈奴呢,誰領兵去打匈奴?”
“我,李錦夜!”
話落,所有人的臉都變了,孫焦甚至覺到心髒搐似的停了一下。
“王爺,你瘋了嗎?不趁著這個時候登基,為什麽非要……王爺,千金之軀,不坐危堂,你可萬萬不能……”
“孫焦!”
李錦夜忽然出的手,指了指外頭黑漆漆的天,目複又落在那道瘦削的青上,眉目忽然一彎,出幾分沉甸甸的溫。
“我在想,涼州城破的那一刻,長衫他一定很盼著我去吧,我已經讓他等了太久,總不能讓他無休無止的再等下去。”
話落,火盆前的謝奕為瞇住了眼睛,因睫濃,眼線好像被墨跡描過了一樣。
他將最後一張紙扔進火盆,起,慢慢走到李錦夜麵前,“王爺,我一介書生,手不能提籃,肩不能挑擔,唯有腦子裏多讀了幾本兵書!”
李錦夜抬起眉鋒:“你想跟我出征?”
謝奕為自嘲笑了笑,起青衫,跪倒在地,“他等著王爺去不假,但心裏最想見到的,應該是我,請王爺允我隨你出征。”
李錦夜看著下首所有人驟然而變的神,心,猛的被刺痛了。這無異於將他和蘇長衫關係,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召告了天下。
李錦夜的雙目死死地看著他,眼裏的深意一目了然:三爺,人都不在了,你這是何苦呢?
謝奕為淡淡的回看過去,眼神裏得極深的悲涼和寂靜
王爺,你不懂,正是因為人不在了,我才不想給我自己留一星半點的退路,這漫長的一生啊,總得讓我留點念想吧!
兩人對視許久,李錦夜挪開視線,上前輕輕扶起了他:“去和阿淵道個別吧,別讓擔心!”
謝奕為長睫了幾下,深深的作了一個揖:“多謝王爺!”
隨即,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他頭也不回的,腳步穩健的走了出去。
李錦夜直到他夜,方才收回視線,目一偏,轉向久久不曾彈過的齊進。
“齊統領,你可願意隨本王出征?”
齊進臉變了幾變,沒有應聲。
李錦夜低低冷笑一聲,“本王想讓你看看,這大莘的江山絕不是靠在宮中,行鬼蜮伎倆,算烏糟醃讚之事才能永世昌盛的。”
齊進一哂,恍然覺得站在他麵前的男人,雖用兵臨城下這種卑劣的手段奪了天下。
卻……也當得起一句鐵骨錚錚。
他在心裏歎了口氣,單膝跪下,“臣,誓死跟隨!”
……
謝奕為走出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樹下的阿淵。
他深吸口氣,不不慢的走上前,迎著擔憂的目,坦然一笑道:“怎麽等在這兒?”
“想和三叔往後花園走走。”
這話,聽在謝奕為耳中並不吃驚,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一言一行,落在知人眼中,極不正常,他甚至連一滴淚都不曾掉過。
“走吧,三叔有些話也要給你待。”
玉淵驀然的收了拳頭。強笑道:“三叔,我這人膽子小,不住太多的事,你若念著咱們往日的叔侄分,就別說這種話來嚇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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