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而來的家仆為了不引人注目，老遠便下馬，匆匆行至白卿言后，低了聲音道：“大姑娘，梁王邊那個小廝來了，花了重金請看門婆子傳話要春妍出府一見！那婆子正在府上候著，佟嬤嬤命小的快馬而來詢問大姑娘如何置。”

果然來了……

就知道梁王耐不住，定要在今日白家出殯之時趁生事。

雙手疊放于小腹之前，直脊背凝視著祖父、父親與白家諸人的墓碑，緩緩開口問道：“梁王邊的人見不到春妍是不會走的，讓佟嬤嬤不用著急，等送葬回城的白府諸人和都城百姓進了長街，再讓守門婆子去通知春妍吉在門外等著見！若是兩人只是有所言語，讓人留心他們說了什麼，若是兩人換什麼件……務必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兩人捆了，送至大長公主與諸人面前。”

“是！”家仆應聲之后對著墓碑三叩首，這才起匆匆離開。

還有五天，白錦桐就要離家，心中不安：“長姐……五天后我就要離家了，我心中不安，我怕家中再起事我不在……”

“別怕，家中有我母親，不會有事的！”白卿言說。

只要今日，能將梁王之事理妥當，白家便也沒有什麼天大的事了。

白錦桐抬眼，看向眼中含淚如定海神針立在人群人群最前方的董氏。

劉氏、李氏、齊氏已經不哭的不能自已，王氏的失魂落魄雙目呆滯仿若無從悲喜，董氏依舊直脊梁，冷靜而穩重。

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大伯母一力撐起白家，遇塌天禍事白家一鍋粥，大伯母卻能有條不紊應對，將一應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條，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董清岳帶戎裝武將親自掩埋了白家諸位忠骨，他將鐵秋腳下凍土之中，著鎮國公白威霆的墓碑，眼含熱淚開口：“佩護我之甲胄，與子同敵同仇……”

白家軍軍歌！

佩護我之甲胄，與子同敵同仇，兩句一出，白卿言里如同咬了一口酸杏，酸悲痛沖冠，眼前一片模糊。

“握殺敵之長刀，與子共生共死……”

更多武將跟著董清岳將悲痛化作震撼人心歌聲，吼唱聲。

抬眼朝舅舅去，在眼中積聚盤桓的眼淚霎時如決堤般狂涌而出。

“衛河山，守生民，無畏真銳士。不戰死，不卸甲，家國好兒郎……”

原本都還能住的白錦繡和白錦桐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這首們出生起便聽便學的歌，一唱起，仿佛便將們拉回那壯懷激烈的戰場，拉回披戰甲挎長刀立誓死不休戰的出征前夜。

大長公主手已經抖得握不住拐杖，熱淚奔涌……

不戰死，不卸甲！

白家男兒，都做到了！

連小十七那樣的小二郎，都做到了！

放眼天下，有誰家……能做到白家這般忠勇為國大為民？

此時此刻，大長公主心中已然悔恨不已，曾經……兄長問，諸子中誰可立為儲君，薦了今上，是覺今上仁厚心寬廣。可不曾料到，今上坐上九鼎高位之后，竟變這般猜忌不休之人。

白家的馬車早早就到了，家仆扶著哭得無法站立的主子上了馬車，百姓跟在緩緩慢行的馬車之后，哭聲要比來時更小一些。

大長公主倚著馬車的團枕，眼淚就沒有斷過。

亦是淚流滿面的蔣嬤嬤替大長公主倒了一杯熱茶，勸道：“大長公主莫要再哭了，仔細壞了眼睛。”

大長公主閉著眼搖了搖頭，脹痛哪里還喝得下茶水。

白卿言、白錦繡、白錦桐和白錦稚四個姐妹同乘一車。

白錦稚沒有隨軍出征，同將士們唱這首軍歌的經歷，聽到這首歌隨悲痛……卻不如白卿言、白錦繡和白錦桐這般撕心裂肺，歌聲一起便是要人命的刻骨銘心。

看著三位姐姐雙眸通紅閉眼不言的模樣，白錦稚心中難過：“長姐……”

白卿言緩緩睜開眼，對白錦稚道：“一會兒回城，秦嬤嬤和佟嬤嬤會擒了同梁王邊小廝私下見面的春妍，若這兩人是接信件之類的東西，小四……等他們代清楚，你便撕開信件當眾誦讀。”

“春妍那個賤婢還敢和梁王府人來往？！”白錦稚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旁枕上，“要我說長姐你當初就不該留！就應該直接一頓打死了事！”

“長姐說留著春妍有用，可是等著今天？”白錦繡著白卿言問。

點了點頭：“若今天真有什麼信件……你們聽了，便知道在背后要覆滅我白家之人是誰了！”

“長姐是說……梁王？！”白錦桐睜大了眼。

白錦稚亦是不能相信：“可梁王只是一個懦弱無能的皇子而已！冊封為王是諸王子中最晚的不說，要不是前年宮宴上西涼使臣錯了稱謂，怕是陛下都想不起來給他封王！”

“這便是梁王值得你學的地方！”定定著四妹妹白錦稚，“梁王能以懦弱膽小和無能怕事，將自己偽裝得無懈可擊！有了懦弱無能這層外……很多事人都懷疑不到他的頭上，他便可明正大在暗地里為所為。小四……你可明白？”

白錦繡看著長姐眸中凌厲的冷冽殺意，面逐漸泛白，以為……梁王對長姐深種，甚至不介意長姐子嗣緣薄一心求娶長姐：“長姐……可是有什麼誤會？！”

“是不是誤會，一會兒看了就知道。”

——

守在國公府后角門的吉雙手抄在袖口里，冷得一會兒跺腳，一會兒往雙手上哈氣已經快要凍僵的耳朵。

“大爺……要不然，您上馬車等著吧？”梁王府馬夫低聲勸吉。

吉搖了搖頭，梁王殿下吩咐他要將此事妥帖辦好，否則就要趕他走，他心急如焚……這件事沒有辦好，怎麼在馬車里坐得住？

想到這里，吉眼眶都紅了，他背過去了把眼淚：“我就在這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