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端坐在古樹高鬆之巔,將碧玉簫附在口邊,頓時半空中如鳴琴,如擊玉,發了幾聲,接著悠悠揚揚,飄下一陣清亮和的簫聲來。但見松樹頂梢在風中來回晃,黃藥師坐在上面卻是平穩無比,就好像化了一片樹間枝葉一般。
簫聲起,連綿不斷,亭中衆人只覺得心頭一,功力高深如洪七公、周伯通者尚未怎樣。但功力相對較淺的黃蓉、陸家父子臉上卻是不自的出微笑,只全熱沸騰,就只想手舞足蹈的一番,方纔舒服。衆人頓時心中一驚,意識到這乃是極爲厲害的音攻之法。
端坐樹巔的黃藥師注意到此般景,將口中的簫音一停,沉聲喝道:“我要吹奏碧海生曲來收拾這羣畜生,功力淺的塞上耳朵。”
衆人知道厲害,不敢怠慢,陸家父子手撕下一塊襟,塞在耳中。黃蓉則手懷取出一塊雪白絹帕,用力一扯撕兩片,一片再撕兩塊,準備塞在自己耳中,手將另外一塊遞給凌牧雲:“雲哥哥,給。”
凌牧雲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蓉兒,我自能抵擋得住。”
黃蓉想起之前凌牧雲前去找老頑時便正值爹黃藥師以簫音與周伯通鬥法,也不見凌牧雲出什麼狀況,顯然凌牧雲確實有抵擋爹簫音之能,便也不再多說,只是將自己的耳朵塞上。
凌牧雲催腦海中的魔種,將神力場施展開來,神念力如水般涌出,頓時如蛛網般將周遭方圓一丈之地盡數籠罩在其中,準備再像前番一般,以神念力將簫音過濾著聽。
其實以凌牧雲的本事。完全可以用神力場幫在場衆人都過濾簫音,只是那樣一來他的神力場之技勢必要暴在衆人面前,這卻是他所不願意的。倒不是刻意的爲了防備誰,只是一種本能的謹慎,底牌這種東西,藏得深點沒壞。
洪七公和周伯通兩人自恃功力深厚,也沒有做任何的防備措施。洪七公與黃藥師功力相當,自然不懼這種本質上還是以力取勝的音功之法。而周伯通的力雖然比黃藥師遜一籌,但與黃藥師鬥了這麼多年。對於黃藥師的碧海生曲也有了足夠的應付經驗,再加上黃藥師又不是刻意針對他,應付起來倒也不難。
眼見衆人已經準備妥當,黃藥師將玉簫放在脣邊,悠揚簫聲再次響起。一曲妙音悠揚而出。
這碧海生曲乃是黃藥師的得意之技,乃是黃藥師觀海聽悟而出,曲音彷彿大海浩淼,萬里無波,遠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涌。白浪連山,而水中魚躍鯨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再加上水妖海怪。羣魔弄,忽而冰山飄至,忽而熱海如沸,極盡變幻之能事。而退後水平如鏡,海底卻又是暗流湍急。於無聲伏兇險,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覺而伏,尤爲防不勝防。
簫聲一起,凌牧雲輕車路的以神念力過濾著簫音,將那人心神的簫音過濾掉九,只留下微不足道的一收耳中,就當是欣賞音樂了。讓天下五絕之一的東邪給吹曲子,這種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不過其他人就沒有他這麼輕鬆愜意了,功力深厚的洪七公和周伯通兩人還好,黃蓉和陸乘風的臉上卻顯出了稍許凝重之,而功力最淺的陸冠英更是面變幻不定,似乎想要聞聲起舞一般。
雖說三人都堵上了耳朵,但也不可能將所有的簫聲都給擋住,還是有一部分能夠過隙傳三人耳中的,其作用就和凌牧雲以神念力過濾簫音差不多,甚至還略有不如,凌牧雲的神念力能夠將簫音過濾掉九,他們堵耳朵充其量也就能過濾掉七八的樣子。
眼見著陸冠英似乎要支撐不住,凌牧雲邁步來到他的前,手一點,頓時將他的道封住,這樣一來即便陸冠英不住簫聲,卻也不會聞聲狂舞癲狂,不會出什麼意外。
陸乘風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激之,作爲陸冠英的父親,兒子的表現自然被他看在眼中,只是他自己抵簫音也有些吃力,因此一時卻是騰不出手來幫兒子。凌牧雲這一舉卻是解了他的後顧之憂,當即安下心來抵簫聲的,這樣一來頓時輕鬆了許多。
連陸冠英都管了,凌牧雲自然更不會對黃蓉放任不顧,控神念力,在黃蓉的邊也給布上了一層過濾層,將傳給佳人的簫音也給過濾掉一多半。
他這一幫忙,黃蓉立時也變得輕鬆了起來。只是佳人的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疑的神,顯然是在奇怪聽見的簫聲爲何會突然變小了許多。凌牧雲暗暗一笑,也不解釋,將目重新轉向亭外的蛇羣。
碧海生曲作爲黃藥師心研創而出的音功之法,自然非同等閒,隨著簫音飄,只見羣蛇爭先恐後的涌到松樹之下,昂起了頭,隨著簫聲搖頭擺腦的舞,就像是能夠聽得懂黃藥師所吹的樂曲,並且沉醉其中一般。
而樹下的空間畢竟是有限的,隨著涌來的毒蛇越來越多,原本空曠的地面很快就變得擁不堪,就像是沙丁魚罐頭一樣得滿滿當當。
可後來的毒蛇在音樂的勾引下拼命的想要進來,而前面的毒蛇卻把地方佔得滿滿的,本就沒有一空隙,萬千條毒蛇擁一團,那種景象令人看了就忍不住頭皮發炸,遍生寒。
這時候黃藥師的簫聲一轉,更加纏綿激烈了幾分,原本就已經被簫音所控的羣蛇頓時越發的癲狂起來。樹下的羣蛇蛇首猛烈搖擺,簡直就像是要將頭甩掉一般。而後面的毒蛇則像是到了莫大的刺激,瘋狂的往前面,實在不進來,頓時兇大發,向著擋在前的同類噬咬起來。
這一下就像是點燃了導火索。頓時一發而不可收拾,前面的毒蛇不願意讓地方,後面的毒蛇又瘋狂往前,誰也不讓,於是就相互噬咬廝殺起來,一條條的毒蛇被同類所咬死、毒死,又有一條條的毒蛇前赴後繼的涌上前來。
佔據著黃藥師所在古樹高鬆之下地盤的毒蛇畢竟只是數,在廝殺了片刻之後便被後面涌的大批同類所咬殺。但這些靠著咬殺了同類才得以佔據樹下“寶地”的毒蛇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就要面對隨後涌來。試圖將取代它們的同類,於是新的一殘酷廝殺再次展開……
雖然在此過程中,不斷有尖厲的竹哨之聲遠遠傳來,顯然是蛇羣背後的縱者想要重新控制蛇羣。只是羣蛇在黃藥師碧海生曲的之下早已經徹底失控,本就不再聽竹哨的指揮。只是癲狂的自相殘殺。
千上萬條毒蛇相互廝殺,那場景是極爲驚人的,短短的一會兒工夫,就有起碼上千條毒蛇在這種廝殺中死去,殘破的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各種扭曲的軀,支離破碎。鮮淋漓,惡臭腥之氣瀰漫開來,令人作嘔!
就在這時,忽然有“錚錚錚”幾聲金戈鐵馬的肅殺之聲遠遠傳來。似是琴箏之類的樂彈出之音,卻又與尋常琴箏之音有很大不同,立時把簫聲中的之音沖淡了幾分,原本瘋狂廝殺的羣蛇頓時爲之一頓。
接著就聽那琴箏之音越發的淒厲。引得聞者悸莫名,似乎有一種心臟都隨著琴箏之聲跳的覺。箏響一聲,心臟一跳,箏聲越快,心跳也是逐漸加劇,在場衆人俱是猝然而驚,知道這是有極厲害的高手同樣以音功之法來回擊黃藥師的簫聲了。
只聽得箏聲漸急,到後來猶如金鼓齊鳴、萬馬奔騰一般,一時間竟是將黃藥師的簫音了下去,原本癲狂廝殺的羣蛇停下了廝殺,簌簌而,似乎有要醒轉過來的跡象。
驀地裡韻細細,一縷簫聲幽幽的在鏗鏘箏音之中響起,箏聲雖然鏗鏘錚鳴,卻始終掩沒不了溫繾綣的簫音,雙聲雜作,音調怪異之極。鐵箏猶似巫峽猿啼、子夜鬼哭,玉簫恰如昆崗鳴,深閨私語。一個極盡慘厲悽切,一個卻是宛轉。此高彼低,彼進此退,互不相下。
不過黃藥師畢竟佔著近面的便宜,雖然從簫音和箏聲較量的層面來說,遠的那箏聲並不輸給黃藥師。但因爲蛇羣離黃藥師更近,所以還是簫音的影響更大些。清醒的跡象僅僅維持了片刻,就又重新陷到了迷之中,只是有著箏音的不斷打擾,不像原來那麼瘋狂廝殺罷了。凌牧雲在竹亭之中聽著簫聲與箏音相鬥,思索這簫音與箏聲中蘊含的武學奧義,何以這兩般聲音有恁大魔力,竟能人心神,引得人心中把持不定?當下凝守心神,不爲樂聲所,然後細辨簫聲箏韻。
聽了片刻,只覺一一剛,相互激盪,或猱進以取勢,或緩退以待敵,正與高手比武一般無異。
聽著黃藥師與那不知名的高手以上乘功催音相鬥,凌牧雲暗自悟這其中的玄妙之,心無所滯,在局外,靜聽雙方勝敗,因爲有神力場阻隔過濾,樂音到了他耳邊已是威力大減,難以撼他的心神,但又不妨礙他聆聽其中奧妙。
一時間凌牧雲但覺心中一片空明,諸般細微之反而聽得更加明白。周伯通授他的七十二路空明拳,要旨就在“以空而明”四字,雖然空明拳與他的心不符,並未修練太深。但其中所蘊含的拳理妙旨卻被他銘記在心。
若以此拳理與黃藥師等人相鬥,一來他力尚有不如,而來對拳理的領會也不夠深,自是難以取勝。但若袖手靜聽,作壁上觀,卻能因心澄澈而明解妙詣,正是合了“旁觀者清”的道理。
聽著簫聲箏音糾纏爭鬥,凌牧雲大有,他負數門絕世奇功,所學甚雜,其中九真經中就有無相音罡這等音殺聲攻之妙法。他雖然也曾有修練,卻一直沒有使用過,因而在練過之後也就丟下了。火候不深。
此番聽著兩大絕頂高手以音功相鬥,凌牧雲聆察其中奧妙,再與自己所學過的無相音罡之法相互印證,不覺大有收穫,益匪淺。原本只是通的音攻之道也是豁然開朗,只覺得從來沒有這般明白過,若非眼下勢不對,他甚至都想要縱聲呼嘯當場試驗一番了。
箏聲初時以雷霆萬鈞之勢要將簫音倒,大半簫聲東閃西避。但只要箏聲中有些微間隙,便立時了出來,過了一陣,遠來的箏音漸漸勢緩,簫聲卻越吹越是氣迴腸。原本爲箏音所警醒的蛇羣復又陷了狂之中,再次相互廝殺起來。
又聽了一會兒,凌牧雲忽覺兩般樂音的消長之勢、攻合之道,雖有很多地方與無相音罡的運用之法相契合,卻也有許多的地方與所習口訣不甚相同。
好幾次簫聲明明已可獲勝,只要簫聲多幾個轉折,那箏音勢必抵擋不住。卻偏偏沒有去轉折。而那箏音卻也錯過了不可乘之機,若是能夠把握住其中的幾次機會,早就能夠打破簫音,解救出羣蛇了。偏偏卻都錯過了。
凌牧雲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畢竟他所修煉的無相音罡乃是九真經的作者黃裳所創,他雖不知道黃裳的武學造詣到底有多高,但僅從他所著的九真經就不難看出。他的武學造詣是要遠遠超過黃藥師等人的。他去所創的音攻之法比黃藥師他們更高明也就沒什麼值得奇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