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怡繼續給們講。

　當時，最后剩下的士兵們，自發地分了兩個隊伍。

　人數多的隊伍，負責吸引敵人注意，創造機會。

　人數的那個隊伍，則背著任怡尋找時機突圍。

　而傷的士兵們，全都自愿留在了第一支隊伍里，吸引火力。

　他們只有十幾人，卻生生堅持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之后，敵人檢查這些士兵的尸時，意識到任怡并不在他們當中，于是立刻率兵追趕。

　“……最后和我一起活下來的，就只有嫂子家的小兒子，鐵柱。是他背著我逃了一天一夜，找到了前來增援的隊伍。”任怡講到這里時，語氣仍然冷靜，但夏清卻越聽越覺得沉重，“分隊時他哥雖沒傷，但也自愿留在了牽制火力的隊伍里。鐵柱告訴我，他哥當時的原話是，他家有兩個孩子，死一個不至于絕后，自己留下來，別人就能走，能多活一個是一個。”

　只可惜，最后活下來的就只有鐵柱和任怡。其他人，還是在路上，為了掩護他們犧牲了。

　而這件事，也是讓任怡徹底認識到自己責任所在的關鍵。

　“以往我把士兵們當兄弟，當戰友，當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我珍視每個士兵的命，就像珍視我自己的命一樣。可這次之后，我意識到每一個士兵背后都牽扯著一個家庭。這些家庭，連在一起，才構了整個大淳。”

　遠在京城里吃香喝辣的那些貪污吏算什麼？他們懂什麼？

　他們知道那些在村口日夜盼丈夫、兒子回家的目嗎。

　他們知道每個士兵的腳上都穿著家里人親手做的鞋，破了也舍不得扔嗎。

　他們知道沙場上那些枯骨的名字，知道在土里的寒刃在清晨會結珠嗎。

　“我醒后，帶兵殺回了之前包圍我們的敵人陣營里。鐵柱那次沖得非常兇，被敵人用劍釘穿了手掌，另一只手也還在揮舞著劍。我救下他的時候，他滿臉是和淚，說他給他大哥報仇了。”

　任怡說到這里微微一停，幾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氣。

　“再后來，我被踢出了軍營。起初我很茫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但我想起了軍營里的兄弟們，于是開始周游全國，去各地看他們的親人。”

　有人見如此，還傳過流言蜚語，說收買民心。

　但完全沒這麼想過。

　只是想盡己所能，替回不了家的兄弟們，看顧一下他們家里人。

　甚至在面對那些戰亡之人的家屬時，心中痛苦與愧疚織，一度抬不起頭來直視人家。

　“第一次來到鐵柱家的時候，我本以為又會挨上一頓罵。但嫂子很熱地招待了我。我那時才知道，鐵柱回鄉探親時告訴嫂子，說我在重傷未愈的況下，就帶兵去替他戰亡的哥哥報了仇，是他們家的恩人。”

　任怡稍稍合眼，苦笑一聲，扭頭問殷皇后，“以萱現在還覺得，我真是像嫂子說的那樣，對他們家有恩嗎。”

　殷皇后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故事。

　知道，任怡并不是在問自己，也沒有任何責怪之意。

　但過這件事，卻深深意識到了自己的缺憾很深。

　因為比起任怡來，這個曾經的一國之母，才是真的沒為百姓做過什麼。

　與任傅待如何無關，不管怎麼說，都沒有做好這個“皇后”。

　殷皇后：“……”

　夏清坐在殷皇后后，雙手拉著韁繩。

　盡管看不見殷皇后的表，但夏清還是敏銳地發現了的緒在波。

　“所以我們才更要保護現在的大淳。”夏清代答復，“不能讓將士們的付出白費，不能讓他們想要守護的親人過苦日子。”

　殷皇后擁著自己的懷抱稍稍收，于是回頭沖夏清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任怡：“清說得對。我們一起。”

　“前邊就快到了。”一路上一直沒說話的林孟龍，開口提醒。

　“哦對，以后對外，清就是我的友人兼門客。以萱化名‘萱娘’，扮作清的新婦，如何？”任怡問。

　殷皇后點點頭，表示自己沒問題。

　夏清于是用上偽音，喊了幾聲娘子，故意哄。

　殷皇后被逗得心稍稍回轉。

　任怡見狀挑眉：“不到一周的時間，嫁過鄰國大將軍，甩過本國副參領，娶過當朝皇后。清兄，艷福不淺啊。”

　夏清：“殿下為何不將自己算在？”

　“我？”

　“是啊，在下還輔佐了天下最好的主公。”

　“呵。”任怡眉眼稍彎。

　從沒見過任怡出這樣笑容的林孟龍：……

　這小姑娘到底是從哪學來的這些調調啊喂。

　-

　天已經徹底大亮了。

　賣早點的、擺攤賣菜的、玩雜畫等小攤小販都出攤了。沿街的賣聲不絕于耳。

　這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個城鎮，治安和百姓面貌都算是不錯，街邊很干凈，沒有傳說中的民。

　在轄區劃分上，這里的政治、軍事仍歸屬京城。因此并非夏清他們的目標。

　這次進城，只是為了與任怡的家丁們匯合。順帶置辦長途出行需要的資、馬車等等。

　因此進城后他們暫時分開，夏清和殷皇后去找賀明華，任怡和林孟龍先一步去尋家丁。

　夏清：“終于只咱們兩個人了。”

　城里不讓騎馬，因此二人下馬牽著繩走。

　大抵是因為夏清這一純黑太過詭異扎眼，其他路人不想惹事，紛紛繞開他們，給了二人說話的機會。

　殷皇后也長出一口氣：“是啊。”

　“怎麼樣，從宮里出來的還順利嗎？”

　“嗯，任傅以為我去靜修了，為了把戲做全套，長公主還挑了個偏僻的小院，讓我宮里那些太監宮住進去，掩人耳目。”

　“長公主心細。”

　“你呢？”

　“我這邊就有點小波折了……進去再說。”

　夏清領著殷皇后進到一間客棧，讓小二幫忙把紅棗馬牽進馬廄里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