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落東升，很快，又一天過去了。

　在這天清晨，熬了兩個晚上不眠不休的殷皇后，終于將治療城主夫人的藥配置而。

　范僖忙不迭地親手喂夫人服下。

　大約過了三四個時辰，親眼見證著昏迷了五六日的城主夫人醒來，范僖徹底放下了心，甚至滿臉是淚地要轉給殷皇后下跪。

　“我本出微末，家境貧寒又父母早亡，若非夫人和岳丈一家鼎力支持我求學從仕，我不可能走得到今天。這麼多年來，夫人陪伴我左右，為知己為摯，無論遇到什麼苦難都沒有過半分怨言，便是要我用自己的命去換夫人的，我也不會有半分猶豫。倘若不是遇見長公主與神醫，我與夫人此時興許就天人兩隔了，此恩我范家上下必將銘記，還請我一拜。”

　殷皇后忙去扶范僖。

　范僖見跪不下，竟直接在的攙扶下，盡全力躬跪伏。

　任怡拍拍殷皇后的肩，示意不用太過推辭。

　兩人從屋里出來，留了時間給城主夫婦談。

　屋外夏清正攏袖等著。

　聽見門響，轉過問：“人怎麼樣？”

　“脈象恢復了，毒素已經清除。但這麼些年，夫人的子骨已經被拖垮了，要恢復還需慢慢調理。”殷皇后道，“我留了食膳和藥膳的方子，應該能幫得到范城主。”

　“辛苦了。”夏清有些心疼地看著殷皇后眼底的青黑，“去休息休息吧，徐哥他們正在收拾東西，黃昏之前咱們應該就可以出發了。”

　殷皇后點頭，也不推辭客氣——是真累了，接下來還要趕路，趁著白天這點時間多睡一會，也好恢復力。

　注視著殷皇后回房睡覺，任怡問夏清：“糧食都發下去了？”

　“嗯，挨家挨戶，一戶不。”夏清把統計好的賬本給任怡。

　任怡笑笑，翻開來簡單看了看。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短短幾天，夏清他們竟是拿出了兩萬多斤白面、三千多斤大米做發糧施粥用。

　書城算是人口大城，有三千四百多戶人家。

　饒是任怡多有點心理準備，還是有些頭暈眼花。

　“清，這往后各城鎮的賒糧……”

　“殿下放心，還夠。”夏清目微微一晃，瞥見任怡后的屋門敞開了一條，稍頓了頓，道，“我師兄他們說，有于殿下心系民生，他們愿意將這些年師門積攢下的糧食盡數貢獻出來，為蒼生暖飽略盡綿薄之力。至于運送來的方法，殿下不必擔心，自有仙家法支持。”

　任怡一愣，心想夏清之前不說這糧是別國買來的嗎，現在怎麼又變師門相贈了。

　然而還沒回過味來，只聽后忽然傳來聲響。

　任怡猛地回頭，這才發現，范僖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在門口聽著。

　“……抱歉打擾二位，我、我只是想問問，你們打算今日就走嗎，不再在書城多留些日子嗎。”

　范僖顯得有些慌，低著頭不敢看兩人，這種慌表現，比前兩天見到許教頭的時候更甚。

　夏清：“嗯，有勞范城主費心了，我們已經收拾好，傍晚就離開。”

　聽見夏清回他話，范僖肩膀微微一，聲音都在抖——這是極度恐懼下的表現：“是、是，那下就不打擾了，不打擾了……”

　任怡看著兩人的表現，略一蹙眉。

　等到了方便說話的地方，才拉住夏清問：“你剛才是故意那樣說，好讓范僖聽到的？為什麼？”

　“我有個約的猜測。”夏清停下腳步，道，“如果說城主夫人的蠱毒，是西鄧國為了縱范僖才種下，那范僖必定對‘仙家法’、‘修道之人’一類的事非常敏，或者說，有所了解。”

　“所以剛才聽見你的說法，他才那樣恐懼？”

　“嗯。或許范僖知道些什麼。”夏清輕道，“我要打草驚一下蛇，看看能不能驚出什麼來。”

　“把他抓起來審問不好嗎。”任怡有些不贊同這樣危險的試探，“萬一他把你的事回報給西鄧國……”

　“不會的。”夏清有竹地道，“他夫人病發，就說明下毒的人已經放棄了他，他也沒有資格再去聯系到對方。眼下，咱們把他夫人治好，他就更沒必要回去上趕著討好下毒者了，那樣的話，豈不是要再讓他夫人涉危險一次？有什麼好呢。”

　再者，[催眠]天賦都不出來的辛。就算是審問和拷打，范僖恐怕也不會說。

　聽解釋完，任怡算是接了這樣“冒險”的一試探。

　二人回去幫老徐他們收拾行裝。一整個白天，范僖那邊都非常安靜，別說是打草驚出來的蛇，好像連草都沒能晃上一晃。

　也許范僖是怕了，又或者真的不想再跟這些仙魔鬼怪的東西有接了——任怡對夏清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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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西下，到了一行人整裝待發，準備離開書城的時刻。

　老百姓們聽說長公主要離開，紛紛不舍地夾道歡送。

　而范僖作為一城之主，自然也要在此時到場。

　“城主不必遠送了。”

　任怡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依舊平和且威儀地對待范僖。

　范僖拱手下拜，朗聲為任怡施糧一事道謝，又說了一堆“一路平安”之類的吉祥話。

　最后的最后，他讓師爺把他提前準備好的東西拿上來。

　“此乃是多年前，下面見先帝時，先帝所賜之寶鏡，意為‘明鏡高懸’，教誨為者要執法公正，清鑒廉明。下思來想去，此最宜證下之心意，故贈予殿下。”

　范僖這話說得巧妙。

　表面似乎在自封清正廉潔，但話里的意思，又能品出幾分向任怡表忠心的覺來。

　這不，一到馬車上，任怡便對夏清說：“這范僖雖膽小怕事，但卻很是聰明又懂得審時度勢。才接了幾天，他就已經料定我要謀取大事，這就拿著父皇的東西來討好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