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升起，過格窗的隙投進來，冉沒有任何睡意，便起打開窗戶。

清晨的氣息涼爽中夾帶著淡淡的水草味兒撲麵而來，潤澤而新鮮，這是江南水鄉特有的氣息。冉做了一會兒呼吸吐納，看著朝霞遍布東方的天際，隻是須臾便有道道破雲而出。

冉低頭將燈吹滅，了個懶腰，聽見腳步聲便轉過來，正看見邢娘開帷幔。

邢娘看見冉，微微一怔，“娘子怎麽起了？”

“昨日不是應了兩個病患的約麽？今天要進城去幫他們瞧病。”冉坐到妝鏡前。

關於冉治病救人這件事，邢娘倒是沒有什麽意見，倒不是指冉掙多銀錢，這樣賺個好名聲，以後也能嫁個好人家，就算冉聞想要聯姻，也肯定會往上攀，冉名聲越是響亮，攀上的人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若是冉聞利益熏心或高氏攛掇，真給配了一個十分不相配的，冉氏長老也不可能會同意，畢竟就算冉聞不要臉麵，冉氏還是要的。

“唉，娘子幫人看病啊，能瞧好便瞧，瞧不好便給甩手給吳神醫，怎麽說他都是您師父，這個事他擔著，旁人也沒有話說。”邢娘囑咐道。

冉笑著點了點頭。

“我去讓侍婢過來伺候娘子洗漱。娘子眼睛放亮些瞧著，選兩個襯眼的。”邢娘說著，起朝門外去。

不出片刻，便領了四名侍婢進來。

這四人均著淺橘及印花襦，係著一條白的帶子，在口打了一個蝴蝶結，綁著簡簡單單的丫髻。

這些侍婢的裳比晚綠穿的要好多了，冉有些心酸，由著們伺候著洗漱之後，才轉頭對邢娘道，“昨日送來的那些布匹裏，你瞧著合眼的拿了去，給自己和晚綠裁幾件裳，反正我日後回了住宅，這種東西多的是。”

冉打量完侍婢，收回眼神之後，侍婢也都在看。昨日夫人在場，們礙於威嚴連眼都不敢抬一下，昨晚天太暗，又隻是匆匆瞥見個背影，直到現在才真真正正看清楚，眼前的子，青如緞般披在後，煙眉鬢，一雙眸漆黑得不見底，眉梢眼角染著淡淡的冷意，睫如羽，微微垂下掩住沉沉目時，影投在白皙幾近明的上，不經意出些許。

水沉為骨玉為。

四人一時有些呆住，們原以為夫人那樣的都已經是到了極致，卻原來還有這樣冰雪似的人兒。

邢娘跽坐在冉後，取了牛角梳給梳發，“上回娘子買回來的布匹還沒做完呢，一時半刻的也不需做別的，倒是劉氏還是布麻的，該給一匹布了。”

“是我的疏忽，你就挑一匹好的、兩匹普通的給，其餘吃的用的，也一並給了。”冉淡淡道。

後的侍婢從驚豔中回過魂來，隻聽這位娘子說話輕輕淺淺，並無多關懷之意，可是出手卻極為闊綽。主宅送來的那些綢緞、紗羅都是頂好的，有些都要幾百兩銀子一匹。雖說下人也不可能穿那樣好的布料，但即便最次的，也得三四十兩呢！

一時間幾個侍婢心裏的天平有些傾斜，來之前夫人明明說十七娘是個沒注意的，子又極為弱，可從昨晚到現在，有沒有主意倒是沒看出來，但那眉眼之間，哪裏有半分弱的模樣？

邢娘又問，“娘子今日還是坐莊子上的馬車？”

邢娘一直覺著自家娘子坐那樣的馬車太過委屈，倒不是因為怕丟臉，反正主院不給撥馬車來，丟臉的是冉氏，而是好的馬車和普通馬車的舒適度差別極大。

“昨天十哥送我回來，他的馬車還留在莊子上，說今日早上來找我出去玩。”冉道。

邢娘頓住作，滿是欣喜的道，“十郎回來了？”

幾個侍婢心裏也是微微一突，冉十郎，那可是個大金主啊！而且聽說生得可以媲仙人，若是上了，他就是隨便下一點，也都夠們全家吃喝幾輩子了。以們的姿想為冉十郎的小妾肯定是沒有希，可十七娘與他好，又是兄妹，討好十七娘也是一樣的！

高氏估計做夢也不會想到，安置的這幾個人，就因為聽見一句關於冉十郎的話，便輕易的搖了心思。

裝扮完畢之後，簡單的用了些早飯。冉雲生就像是掐算著時間一般，冉剛剛放下筷箸，邵明便通報他來了。

邢娘迎了出去，冉依舊端端正正的跽坐在幾旁，接過侍婢奉上來的茶水，漱了口。倒是幾名侍婢先忍不住，眼張起來，不管是冉雲生金主的份，還是他本人俊的相貌，都無不令人好奇。

冉亦在不聲的觀察這四名侍婢，幾個人都生的不錯，有兩個甚至比晚綠還要好看幾分，可也都略顯浮躁，沒有一個能沉得住氣。

也不能說都不可用，這樣藏不住心思的人，冉也比較放心，挑一兩個有潛力的拉攏過來，再培養一番，倒比那一開始就心思深沉的更讓人放心。

屋人心思各異，外麵隨著笑聲漸近，門口的線一暗，眾人便瞧見一個著緗寬袖長袍，腰間配白繡銀腰帶，麵若中秋之月，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目如畫。

冉雲生瞧見冉也不的坐在席上，故作不悅的道，“阿也不知去迎一迎十哥。”

冉雲生的溫和可親，總是令冉在不知不覺中放鬆許多，角微微彎起，“誰讓你來的如此湊巧，我剛剛用完飯，總不至於帶著滿的油漬跑去外麵吧！”

冉雲生燦然一笑，轉而道，“你今日可有想去的地方？”

“有。”冉打量冉雲生一眼，他這個傾國傾城的模樣，實在不合適陪一起去幫人看病，“昨日有兩個病人約了今日就診，先去城中吧，不會耽誤很久。你若有別的事便先去做。”

冉雲生詫異道，“你會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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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出診

qisuu.com時間2011-11-2921:27:05[奇·書·網］：3332

“略懂。”冉輕飄飄的吐出這兩個字。不習慣向別人說謊，編出一個故事固然能夠掩人耳目一時，但往往說的越多，就越多。

冉雲生見冉不願意說，便也沒有繼續追問，隻道，“我也沒有重要的事，到城中我先尋個酒樓坐坐，等你回來。”

兩人商量好，便乘上馬車。

冉今日要看的兩名病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在蘇州城中的地位雖比不上齊、冉、嚴三家，卻也是有著連這三家都不敢輕易惡的實力。

冉話極，如非必要，大多數況下都不會主挑起話題，因此一路上隻有冉雲生在說，偶爾附和幾句。

冉雲生亦發覺這個妹妹跟從前大不一樣，雖然以前話也不多，但總是弱弱的跟在後，極力的尋求依靠，所謂“小鳥依人”形容再合適不過，然而現在，那眉宇間揮散不去的冷漠，淡淡的疏離，都渾似變了一個人。

這樣的改變，令冉雲生心中作痛，在他看來，自己的妹妹必然是吃了很多苦，才會慢慢變這個子，遂一路都說著笑話，逗開心。

到了城中，冉雲生在一家做天香樓的酒樓前下了車，冉則轉道去了距離東市較遠的盧家。

據說盧家是範盧氏的一個偏房，範盧氏在前隋有“一門三公主”的稱號，帝族之子要找盧氏親，帝族也要納範盧氏之為貴妃。這是一個不下於滎鄭氏的高門大族，雖然蘇州盧家隻是一個偏支，也已經很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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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得病的，是盧家太夫人，昨日冉聽了管家敘述的癥狀，基本可以斷定問題所在，亦可以開方子，可這位老夫人乃是出自清河崔氏的嫡係兒，相對於範盧氏，盧家反而與清河崔氏聯係更加切，這位太夫人是連接兩家紐帶，在他們還沒有再娶到另一位崔氏娘子以前，太夫人萬萬不能出任何岔子，冉為表示足夠的尊重，便隻好親自上門再診斷。

這次去求醫的人，雖得的都是怪病，卻沒有一個真正要命的，可盧家人已是一團了，昨日也是家主盧弘晁親自去請，不第一個診治，估計盧氏都能恨上了。

冉馬車剛剛在盧家正門前停下，便立刻有人迎了上來，“可是冉十七娘？”

冉帶著冪籬，過皂紗看見了昨日去過莊子的盧府管家。

“正是。”冉微微頷首道。

盧管家略有些焦躁的神一緩，喜道，“娘子一路勞累了，本應當先休息片刻……”

“不用。”冉果斷打斷他的客套，但又想到邢娘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溫和，便又補充一句，“太夫人的病要。”

因冉婉拒讓人過去接，管家從天未亮便站在大門口守著，等到現在，心裏又是焦躁，又是不快，但冉爽快的態度使得他心裏生出幾分好，連忙道謝，領著冉進了大門。

門早已經有一頂轎子等候，管家請冉坐上轎子。

由於唐朝時還沒有普及帶兒的椅、凳，所以轎也與後期不同，矮矮的，裏麵隻能容納一人盤膝而坐活跽坐，冉是第一次乘坐這種轎子，有些不習慣，心說這盧家會擺譜，在家裏頭還坐轎。

但是走了一會兒，冉便知道為何要乘轎了。盧家院子極大，整族的人都聚居在一，分了好幾個大院子，各院相連，而盧氏太夫人的院子則是在所有院子的最後頭，若徒步走過去，至也得一刻的時間。

抬轎的轎夫健步如飛，冉坐在裏麵卻極穩當。

冉到達太夫人的院子時，盧家所有人已然齊聚一堂，偌大的廳裏滿滿當當，約莫有三四十人，這似乎還隻是嫡係子孫。

眾人看見帶著冪籬進來的冉，紛紛起相迎。

看著這一大家子，冉當真沒有興趣一一見禮，隻拜會過家主之後，直接道，“還是先看病吧。太夫人要。”

盧家大夫人麵上不冷不熱，聽見冉這話，神淡淡的道，“娘子隨我來。”

大夫人是齊氏氏嫡，齊六娘的親姑姑，出高貴，而且冉最近風頭正盛，早已過齊六娘，自然是不喜，甚至心裏瞧不起冉，不就是模仿六娘冰冷的氣質嗎？六娘冷人的名頭不是一天兩天了，那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獨特氣質，哪裏是什麽人都能裝出來的！

至於醫，齊夫人更是不屑，小小年紀，瞎貓死耗子，救活兩個人，就能稱為醫高超？若真是醫如此了得，怎麽之前毫不顯聲明？

林林總總，齊夫人心裏是斷定了冉因為不甘於被冉家忽略，沽名釣譽想引起冉氏注意罷了。

盧弘晁心裏不滿妻子的態度，卻有火發不得，誰讓後有個龐大的家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