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明白的意思，擺了擺手道，“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我累了。”

說罷，徑自進了寢房。邢娘歎了口氣，心道這事也不急在一時，明日說也是一樣，遂也就由著去。

邢娘們也知道冉心裏不順，所以伺候上榻之後便不曾來打擾，忙完自己的活也就各自休息去了。

冉閉眼在榻上躺了一會兒，依舊沒有毫睡意。遂披了緞，打開後窗看看外麵月下的玉簪花圃。

時已八月初，玉簪花開的愈發茂盛，一推開窗子，清新的香氣頓時撲麵而來，帶著秋季的冷意，把冉心底的煩躁平。

一彎峨眉月掛在蒼穹，月不甚明朗，隻能模模糊糊的看見遠一片白，樹影招搖晃，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魔，時不時傳來幾聲蟲，景顯得寂靜可怖。

冉給自己倒了杯水，跽坐在窗前看了許久，覺得似乎有一睡意，才手將窗戶關上，再次躺回榻上。剛剛閉上眼，麵頰忽而覺到一陣微風，猛的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幽冷泛著暗藍的眼。

他一襲黑，倒掛在房梁上，雕刻般的五在黑暗中顯得深邃神，卻依舊那樣俊。

“蘇伏。”冉看見他似乎彎了彎角，即便幅度極小極小，卻未曾逃過冉的眼睛。

“真是大膽。”蘇伏聲音冰冷，直直的盯著道，“你可知道，方才有個人就在窗外不遠？如果他想，隨時可以衝進來殺了你。”

“是誰？”冉方才也有一察覺，不是真的發現，而是人對危險的一種直覺。

“不知道。”蘇伏從房梁上落下來，站在榻邊俯視著，“你要嫁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冉的錯覺，蘇伏的一貫冷然的聲音裏似乎帶著某種說不清的東西，淡淡的，就像一潭死水中泛起一圈細微的漣漪。

“你怎麽知道？”冉盯著他的眼眸，不打算錯過一緒波。

蘇伏跽坐下來，寬袍飄逸，在空氣中翩飛出一個好的弧度，隨著他坐下而緩緩鋪落在地板上，“隻要我想知道，沒什麽難的。不過那個人親自背著一個大包袱去敲冉府的大門，一開始我還真沒猜到他是去提親。”

冉額上青筋一突，倏地從榻上坐起來，狠狠瞪著蘇伏，聲音平平的道，“不要跟我提他！”

蘇伏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卻突然說道，“跟我走吧。”

“去哪兒？”冉愣了一下，旋即擰起眉頭，不會又是半夜拉去驗吧！

屋靜默，蘇伏宛如一尊雕像，連一細微的作也無，隻是定定的看著冉，薄微抿。過了約莫兩息，緩緩道，“我細想來，也沒什麽大事，無需你幫忙。”

冉看著他起，開簾子走了出去。竹簾晃，冉看見一襲黑在竹簾外駐足，忽然眼皮有些沉重，當下抓起榻側的帕子捂住鼻，卻還是栽倒在塌上。

蘇伏在簾子外站了一會兒，複又走了進來，沉冷的目顯得稍微和了些。

“阿。”薄微啟，隻吐出這兩個字。

正在裝暈的冉心底一，他冷漠而又有磁的聲音，喚的名字顯得特別聽，令很想睜開眼睛看看蘇伏現在是用什麽樣的表喚的名字，但為了知道他為何又下迷[yào]，還是生生忍住。

隻不過這一聲“阿”，倒讓冉心底覺得彼此好像多年未見的老友般。

“我第一次有點後悔，為何當初不曾仕。”蘇伏俯，修長的手指上帶著厚厚的繭子，輕輕從冉臉頰劃過。如果仕，如今可能又是另一番景了，他也許連妻兒都已經齊全，那個時候再遇上，依舊是兩條平行線。

就著微弱的線，蘇伏將自己這雙手舉到眼前，細細看著，就像冉每次回憶過去時，也出神的看著自己的手一般。

冉沒有睜開眼睛，卻能到他細微的緒變化。

室安靜，冉似乎已經覺不到蘇伏的氣息了，剛準備睜開眼，忽而察覺到一個氣息近的臉側，他喃喃的，聲音帶上一層沙啞，“如果我現在親你，算不算趁人之危。”

冉心髒一，還在猶豫要不要睜開眼睛，蘇伏的氣息已經近的，可僅僅是停留在部的上方而已，不到兩息便離開了。

“還要裝睡？”蘇伏聲音裏染上一層笑意。

冉驀地睜開眼睛，眼便是一張帶著微笑的俊，盛放如夏花，在黑暗之中靜靜的散發著耀眼的容。

有匪君子，熠熠如星。

“你什麽時候下的迷[yào]？”冉想來想去，並未看見他有特別的作，最可疑的便是他坐下那時，袍翩飛，帶起一陣小小的風。

“你方才坐在窗前，不是喝了水？”蘇伏斂起笑容，對道，“你的防備心還是一樣弱，配藥的悟倒是不錯，把解藥浸泡在帕子上也很好，若非是裝暈的時候氣息不穩，我當真會被你騙過去。”

冉眼睛一亮，頓時明白蘇伏這是在教自保。

蘇伏看見的神，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丟在榻上，“是吐納的法門，強健。”

“你不是說隻會殺人麽？”冉毫不客氣的將東西收下，順便問問還能不能學幾個殺人的招式。

“殺人從不用人教，如果你痛恨一個人當真恨不得讓他去死的時候，自然會想盡辦法把他置於死地。”蘇伏理了理襟，起離開。

簾外傳來他的低低的聲音，“但當你能隨手把人置於死地時，你就會發現手上沾染的越來越多，直到……自己都覺得骯髒。莫要輕易殺人。”

這是不能回頭的事。

“你什麽都明白，卻為何會走上這條路？”冉追問道。

蘇伏腳步頓了一下，淡淡道，“我母親別人養的死士，我會殺人很奇怪嗎？”

“那副骸骨是你的母親。”冉沒有問，而是說了一個肯定句。

不知道那晚驗的骨跟蘇伏帶回的骨是不是同一俱，但他寧可死也要取回的骸骨，應是他那個為殺手的母親。

蘇伏沒有承認，也不曾否認，影一閃，猶如鬼魅一樣消失在屋，隻有前窗發出微弱的聲響。

冉還未收回眼神，便覺得眼皮沉重，尚未及到解藥便已經癱在榻上。

昏睡之前還在想，他又是在什麽時候下的藥！這麽一次次的中迷[yào]，會不會有副作用？

一夜無夢。

冉清晨一睜開眼，便看見放在榻邊的一把素麵油紙傘，還有一管長簫，記得傘柄是一把劍，那麽這管簫約莫也不是普通的樂。

冉手拿起來尋找藏在其中的利。

“娘子。”晚綠急慌慌的奔了進來，看見冉已經醒了，忙道，“衙門把影梅庵封了，四周都是兵把守，說是要搜整個庵。已經開始搜了，奴婢伺候您起塌，說不定一會兒就搜到我們這個院子。”

冉片刻也不曾耽誤，放下簫，起任由晚綠幫穿上，然後坐在妝臺前，歌藍早已經端水進來。

將將收拾妥當，門板便被人拍響。

“搜院！搜院！”冉一腳踏出屋子，一群府兵便已經衝了進來，在院子門口站兩排。

為首的隊正看了一眼戴著冪籬的冉，拱手道，“某執行公務，若有得罪之，還請冉十七娘多多擔待。”

冉平淡的嗯了一聲，退到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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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正一揮手，後兩排府兵迅速的鑽進屋，冉穿了鞋子站到院中等候，屋傳來各種翻的聲音，能聽得出他們還算收斂。

“聽說故人在此，特來拜會。”

冉正想打聽案，一個醇厚略帶慵懶的聲音自門口傳來，不不慢的語速，彷如羽掃在人的心底，微微麻。

第105章蕭按察使

眾人轉順著聲音看過去，著一襲緋服的拔男子正負手立於門，偏麥的皮在下昭顯著強大的生命力，那雙流溢彩的璀璨星眸，此時正含著笑向冉。

“蕭郎君！”邢娘驚歎，上回是晚上見到他，隻覺得這人氣勢不凡、長得亦很是俊，卻不想白天看，更加挑不出一病。

冉也看見了蕭頌，一般人在線明亮的地方，總會暴出一些缺點，可他竟然借了耀耀日的勢頭，越發的宇軒昂，令人不敢直視。

蕭頌朝邢娘微微頷首，轉而看向冉道，“怎麽，才月餘不見，十七娘便不記得在下了？”

“按察使！”隊正朝蕭頌行禮。

按察使是由朝廷派遣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的職，相當於宋代的提點刑獄。蕭頌為刑部侍郎，此時以按察使的份出現在蘇州城，出現在影梅庵，其含義不言而喻了。

冉覺得劉品讓的刺史之職恐怕有所搖，不過替換一州刺史，看似簡單，實則其中牽扯的關係盤錯節，牽一發而全，真想要因這兩個案子換掉他，倒也未必那麽容易。

“見過蕭郎君。”冉衝他微微欠。

“十七娘不必多禮。”蕭頌麵上笑容不減，卻毫不能減弱他的威勢。他環顧四周一圈，狀似無意的問道，“冉娘子住在案發現場附近，不知可曾發現可疑之？”

這問題問的刁鑽，他明明知道一定會有見解，卻偏偏這麽問。

冉想了一下，既然你公事公辦，那麽我也做個普通的路人好了，“隻聽說案發現場有玉簪花，我知道這個院子後麵不遠便有個玉簪花圃，此事我已經稟報給劉刺史了。”

“可以去看看嗎？”蕭頌道。

冉點頭，轉吩咐晚綠道，“帶按察使去能看見玉簪花圃的那個窗戶。”

晚綠應了一聲，朝蕭頌欠行禮，在側為他引路。

蕭頌走了兩步，轉回頭淡淡丟下一句話，“冉娘子也一並過來吧，也好與本詳細解說。”

又不是旅遊，需要什麽解說？冉總覺得這個蕭頌有事沒事就喜歡找茬，但人家現在可是在辦公，冉也隻能配合的跟了去。

蕭頌進室之後並未急著去那個窗戶附近，而是漫不經心的打量室環境。屋裏的陳設十分簡單，帷幔掛起來之後，可以說是一目了然，幾個府兵還在翻找，將可疑的東西都堆在一張小幾上，瓶瓶罐罐的，竟是擺了滿幾都是。

蕭頌對這些所謂“可疑品”好像並不興趣，隻淡淡的掃過一眼後便轉移目，當他看到床榻時，目頓了一下，最終定格在榻邊合攏的素麵油紙傘上。

冉心裏咯噔一下，暗恨自己方才怎麽沒把傘收起來。正想著，蕭頌已經走到榻邊將傘拿了起來。

修長有力的大手握住素麵傘，顯得特別賞心悅目，可冉看著一寸寸的觀看，心底不知怎的，竟有些張，但旋即一想，就算讓他發現那其實是一把劍又能如何？唐律上可沒規定，家裏不許放上一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