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肆，紅一乘暖轎匆匆而至，看到了花榮相迎時那尷尬的神，不知是自己來得唐突，還是先到的忻嬪不歡迎。平日里，會停下腳步寒暄幾句，今日卻長驅直，要得花榮心頭一驚，醒過神趕跟進門來。

　暖閣中，皇后正襟危坐，忻嬪雖然很努力地掩飾了一路風雪侵襲的狼狽，可站在那里渾的氣質就與平日不同，目乍然與紅相時，顯然心虛地躲開了。

　紅上前行禮，皇后微微一笑，道：“今日風雪天，怎麼都來看我了。九州清晏和天地一家春離這兒都遠得很，但既然來了，喝杯熱茶再走吧。”

　“臣妾這就去為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煮茶。”忻嬪福了福，便要往門前走，可紅冷冷一聲，將住。

　紅先正與皇后道：“臣妾不敢叨擾娘娘休息，今日要送忻嬪回紫城養病，聽說忻嬪來向您辭行，臣妾念弱不宜再轉去天地一家春，便親自過來，有幾句話想囑咐忻嬪。”

　忻嬪的目盯著皇后，恨不得將想要說的話刻在臉上，生怕皇后忘記了剛才說過的事，畢竟皇后還沒有許諾什麼。只見皇后漠然地看了一眼，目緩緩轉向紅，而紅仿佛覺到皇后要對說什麼，刻意避開了。

　“忻嬪不大好，送回紫城孤零零的不合適，接秀山房一大半的屋子都空著，你來之前我剛吩咐花榮去收拾打點，就把忻嬪接來我邊調養。”

　皇后到底是慢悠悠地說出這些話，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紅已是長眉蹙，果然擔心的事發生了，到底為什麼？為什麼皇后父都要被忻嬪挾制？以紅對皇后的了解，天底下只有一件事能牽絆，那就是傅二爺。

　紅轉等著忻嬪，矯造作的可憐樣，只能勾出心中的恨，紅竟有些后悔早晨只向皇帝要求送忻嬪走，為什麼不直接要的命？

　“既然忻嬪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正好送來接秀山房。”皇后再道，“這風雪不知幾時才停，忻嬪本就孱弱，還是留下的好。”

　“皇后娘娘。”紅不自覺地朝前走了一步，看到皇后眼神中的變化，又悄無聲息地退開些，但口中毫不退讓地說，“安排忻嬪回宮的事，已經稟明皇上，暖轎侍衛都已在九州清晏外待命。”

　皇后淡淡一笑，抬手指向忻嬪：“去煮茶吧，花榮會告訴你茶水房在哪里。”

　忻嬪方才想走，是怕見到令貴妃，但見皇后和令貴妃不同的態度，又擔心令貴妃堅持之下皇后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事，要不就是皇后站在自己這一邊，要不們倆聯手要對付自己，若是后者，等待忻嬪的只有一個“死”字。

　“臣妾，順便再做些小點心吧，讓小太監送去書房給十二阿哥暖暖子。”忻嬪站在紅后，冷幽幽地沖皇后笑，再提醒“清兒”的存在，在提醒皇后別忘了自己剛才說的話。

　“十二阿哥念書時不用茶點，不必你費心，你子弱不需要做那麼多的事。”暖閣里本該溫暖如春，可皇后背上卻一陣陣發寒，若一切如忻嬪所言，有任何閃失，與傅清哥的意就會被傳得天下皆知，心里比命還重要的事和人，會遭全天下人的嗤笑，皇帝若信若震怒，他真的會將傅清哥挫骨揚灰嗎？

　忻嬪意味深長地道了一聲“是”，雖然背對著紅，還是禮貌地福了福才轉，走出暖閣的門，冰冷刺骨的風雪鉆進脖子里，可不再覺得冷，反而神清氣爽，揚臉看著跟出來的花榮說，“茶水房在何？”

　花榮心里厭惡至極，但不能在臉上，而反手關上暖閣的門，不知道皇后會對令貴妃說什麼，知道令貴妃是個明白人，盼著令貴妃能讓皇后遠離忻嬪這怪氣的人。

　屋子里，皇后示意紅落座，淡淡地說：“昨晚我才對你說，往后忻嬪的事就別管了，你不記得了嗎？”

　便是那麼巧，皇后才對紅說了那句話，轉天就發生這樣的事，紅昨晚是答應的，但此刻也不能退讓，堅持道：“皇上有心在圓明園再住一年半載，暫時不會回紫城，忻嬪的病卻不能耽誤，要讓清清靜靜地回去安養才好。”

　“我不是說了嗎，讓留在接秀山房。”皇后和氣地說，“你放心，不會給你添麻煩，我也不會讓給你添麻煩。據說十四阿哥的死，你曾懷疑忻嬪當時做過些什麼，忻嬪為此也沒被人指指點點，所以你不喜歡，這些我都知道。”

　“忻嬪養病，與臣妾喜不喜歡并沒有……”

　“你是聰明人，多年來一直我很安心。”皇后打斷了紅的話，已經決定了，說道，“我這邊曾糾葛著一些事，但心里一直明白你不可辜負。皇上的恩寵誰也不能強求，而你從沒有要僭越我的地位，還任勞任怨地替我分擔所有事，然而我們并沒有什麼同姐妹的深，不過是你從心里尊重我，我很激。”

　紅正道：“尊敬娘娘是臣妾的本分，料理六宮之事，也是臣妾的職責，這一切都是臣妾該做的，還請娘娘不要言謝。”

　皇后苦笑：“不言謝，我就不能向你開口了不是？不論如何，忻嬪的事我已經做了決定，你非要堅持你的安排，大概就要爭到皇上跟前爭到太后跟前，我怎麼也不會讓你，到時候大家都沒意思。也許皇上會幫你，可太后一定樂意看到你被我制，難不到后來，要變皇上和太后博弈嗎？”

　紅站了起來，可皇后平和地沖笑著：“我向你許諾，忻嬪絕不會給你添麻煩，你把留在接秀山房，我當真不愿與你到皇上和太后面前爭論，好嗎？”

　“娘娘，您要把留多久，既然是養病，總有好的那一天。”紅看似退了一步，實則是想確認皇后這麼做的目的，“十天半個月，夠不夠養病？”

　皇后果然給出了不可思議的答案，笑悠悠道：“病好了就繼續和我一塊兒住吧，清兒如今課業越來越忙，也不親近我了，我白天很閑很寂寞，有個人陪伴好的。”

　四目相對，彼此都是大清最尊貴的人，只是一個貴重在地位份，而紅是貴重在皇帝的心里。

　此刻，紅什麼話也說不出，還能說什麼，問皇后是否被忻嬪威脅？問皇后為了什麼事而妥協？紅心里有答案，這世上唯一能牽絆皇后，讓從來不愿卷任何麻煩的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有傅二爺。忻嬪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剛才離開時，刻意提到十二阿哥，難道也明白“清兒”的意義？

　“你回去吧，太后那兒皇上那兒，我會派人或是親自去解釋，十五阿哥還那麼小，你安心照顧孩子就好。”皇后似嘆了一口氣，手邊還有沒繡完的袖籠，不再等待紅的任何回應，拿起袖籠把心思放在針線上，顯然已是逐客的姿態。

　這麼多年，紅沒有與皇后發生過任何爭執和矛盾，們沒有深，卻又無比默契，紅甚至想象不出如果到皇帝和太后跟前爭執會是什麼景，好像從沒聽皇后大聲說過什麼話，從一開始到現在，皇后從沒變過。

　“臣妾……一定要將忻嬪送走。”紅的心重重一沉，到底是說出口了。

　皇后手中的針線停了下來，眼中沒有出犀利尖銳的目，只是和方才一樣平靜地說：“看樣子，我們不得一爭，你可以去搬皇上來，隨你怎麼做，但眼下你不能把帶走，這里是接秀山房，是中宮皇后的殿閣。”

　紅欠道：“是，臣妾會求得皇上圣旨，在來與娘娘商議。”

　那之后，兩人相顧無言，皇后重新飛針走線，紅站著也沒有意思了，行禮后退出了暖閣，一出門就被風雪瞇了眼睛。櫻桃為送上雪氅，輕聲道：“主子，忻嬪過來了。”

　紅睜開眼睛，見忻嬪捧著茶盤，花榮幾乎跟著，那架勢并不是殷勤討好，仿佛是防賊似的防著。

　“貴妃娘娘這就要走了嗎，是臣妾手腳太慢，沒能讓您喝一口熱茶。”忻嬪到了跟前，欠后抬起楚楚可憐的雙眸，弱地說著，“為了臣妾的事，勞娘娘頂著風雪前來，臣妾惶恐。”

　紅很想拂袖而去，可那樣并不是高姿態，而是失態，淡漠地一笑：“保重。”撂下這四個字后，才帶著櫻桃離去。

　花榮親眼看到忻嬪面對令貴妃離去的背影出勝利者的笑容，而忻嬪忽地一轉，花榮沒能收斂自己嫌惡的目，招來忻嬪的冷笑：“花榮，你很討厭我嗎，為什麼呢，從今往后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要彼此照應才對。我想和你一起伺候皇后娘娘的飲食起居，你要多多指點我。”

　門里頭傳來皇后喊花榮的靜，花榮欠道：“忻嬪娘娘客氣了，您是來養病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