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里不太平，看樣子是住不久了。”太后重新坐回榻上，對跪在地上的永兒吩咐道，“地這種事讓底下的宮來做，記住了，活重活不需要你，你只要跟在我邊就好。之后回紫城，寧壽宮里地方寬敞，往后你就睡在我寢殿外頭，照顧我起夜也方便些。”

　永兒伏地稱是，又聽太后道：“今天的事忘了吧，沒什麼可怕的，帝王家從來都是危機四伏，天災也好人禍也罷，躲不過的終究躲不過。”

　“奴婢記住了。”永兒上這麼應，可心里怎麼能把今天的事忘了，親眼看見花榮渾是，親眼看見皇后娘娘傷心絕，也親眼看見危險的那一刻令貴妃娘娘伏在皇后上想要保護。終于明白為什麼分明有著利益沖突的兩個人能這樣和睦，生死之間令貴妃的舉說明了一切。

　永兒退出皇太后寢殿時，上因被湯藥弄臟，不得不先去換裳，走得匆忙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華嬤嬤，算上方才弄得里里外外大驚小怪，華嬤嬤問：“太后娘娘責備你了？還是白天的事把你嚇著了？”

　“太后娘娘沒有責怪奴婢。”永兒應道，尷尬地遮掩著上的污跡，“太后娘娘還說，等搬回紫城后，讓奴婢睡在太后的寢殿外頭。”

　華嬤嬤微微皺眉，不明白太后這麼做什麼意思，主子把永兒留在邊，顯然是要讓令貴妃娘娘不自在，可這麼久了什麼也沒做，雖有機會差遣永兒去皇帝跟前辦差，可皇帝自制永兒單純，就是去了趟江南都什麼也沒發生，嬤嬤似乎可以放行，又似乎不得不一直惦記著，如今越來越看不太后。

　“回去了自然有安排。”嬤嬤道，“今天的事你若害怕，這幾日不必出來做事，自己冷靜冷靜就好。可上要有把門兒的，不該說的不能說的，心里要清楚。”

　永兒連聲答應，華嬤嬤別過再來看一眼太后，屋子里靜悄悄的，太后似乎已經睡著了，今天發生那麼大的事，竟然毫不在意。試想一下，若是皇后或令貴妃有閃失，還能這麼太平嗎？

　夜漸深，圓明園各已都熄燈寢，靜謐的園中只有侍衛往來的靜，他們走過接秀山房，看到里頭燈火通明，不免要上前詢問。門前值守的太監便道：“皇后娘娘為花榮姑姑守夜，正殿里點著燈，今晚要徹夜長明。”

　侍衛們代了幾句話，便繼續黑夜里，而門前的人遇見這樣的事，便想著該去向花榮姑姑代，但一轉看到正殿里的火，才發現多年來的習慣改不了，可花榮姑姑已經不在了。

　正殿里停放著花榮的棺木，滿的已經被清理干凈，皇后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連裳都是親手為穿的，此刻正在為扣前的扣子，喃喃自語著：“你柜子里攢了好多新裳，我挑了這一，你的模樣兒不賴，穿鮮亮的才好看，可你總是舍不得穿……”

　殿門外，十二阿哥悄然走來，他好不耐煩地命阻攔自己的小太監退下，他想進來陪伴母親，想和母親一起為花榮守夜，對永璂而言，花榮也不僅僅是個奴才。可孩子的腳才進門，卻聽見額娘在說：“我現在才后悔，為什麼把你困在宮里三十年，把你從花兒一般的人熬到了這個年紀，我聽見有些小宮都喊你嬤嬤了是不是？真是把你老了，早在當年我就該給你自由，讓你去找個好人家嫁了。但話說回來，你知道吧，我嫁寶親王府后，曾想過要把你送給傅清哥做小妾，真的，我曾經幾天幾夜睡不著，就想著如能才能辦到這件事。”

　十二阿哥站在門前沒，看到母親起，半個子探了棺木中，而這邊皇后不僅將子探棺木中，還上了花榮冰涼的臉頰，的淚水順著落下來，帶著哭腔說：“我想我不能嫁給傅清哥，就讓你替我圓了夢想，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讓你代替我。花榮，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傅清哥丟下我你也丟下我，還不如當初讓你代替我去他的邊，反正不論如何都不會有好結果。”

　永璂怔怔地聽著這些話，不自覺地一步一步走向母親，過去的所有日子里，皇后的每一次“不自”都會有花榮替守護，決不讓外人聽見的肺腑之語，所謂的謹慎小心勸來自于花榮，沒想到花榮不在的第一天，這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外人聽見的話，就讓永璂聽見了。

　“額娘，您在說什麼？”永璂站在那里，看著從棺木里抬起腦袋的母親滿臉的驚愕，問著，“傅清哥是誰，額娘，您說的傅清哥，是德敏的爺爺嗎？”

　“永璂……”

　日升月落，圓明園中又是新的一天，昨日皇后和令貴妃遇刺的事，朝廷上有了結果，與之前防火了九州清晏和韶景軒一致，是白蓮教所為，清軍關以來，反清復明的火苗從未熄滅，而白蓮教就打著這一旗號得到漢人的支持來針對朝廷，可他們攻擊朝廷是一害，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在漢人百姓中騙取金銀也是一害，朝廷多年來十分頭疼，但白蓮教歷史悠久，門徒遍布大江南北，便是此番將京城據點一舉搗毀，也殺不盡趕不絕。

　弘歷來天地一家春向紅解釋說：“江南那邊的漢人，大多擁護他們反清復明，朕每每發兵清剿都遭到百姓的抵抗，這一次朕還要一路殺到江南去，把忻嬪的事也算在他們頭上，讓老百姓知道朕和朝廷不得不殺的憤怒，反正忻嬪也死了，還有什麼可追究的。”

　紅面無表問：“那忻嬪就算是葬火海嗎，也死在白蓮教的手中？”

　皇帝點頭，略尷尬地說：“給個妃位的名分，照規矩辦后事，也算給太后一個面。”

　紅扯出沒有的笑容，問他：“那臣妾和皇后娘娘呢，皇上不打算給我們一個代？”

　弘歷皺眉，清了清嗓子道：“事已至此，忻嬪都死了，你們想要什麼代？朕想不到，可你們若說，朕會盡力為你們做到。皇后不是將花榮留在接秀山房停靈三日嗎，朕不是已經答應了？”

　一夜未眠，紅雙眼充滿了，仿佛看出去皇后的面容也有些模糊，卻不知是眸中已經浮起了薄薄的淚水，但不能哭也沒想要哭，只是道：“皇上不打算查一查，忻嬪這幾天躲在哪里，侍衛們幾乎把整個圓明園翻過來，怎麼還是沒找到。皇上的意思，是死無對證，查起來又難又麻煩，所以不打算計較了？”

　弘歷出幾分為難的神，因紅沒傷且忻嬪已當場斃命，皇帝就繼續把心思放在對付白蓮教的事上，這次鬧得這麼大，刺客都差點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皇帝心的震撼和憤怒可想而知，他以為紅會理解自己。

　“說到底，是臣妾當初不殺的錯，是臣妾沒把看好的錯，怎麼能為難皇上呢。”紅沖弘歷淡淡一笑，“皇上回去吧，您還有好多事忙，四宜書屋來這兒遠的，再者不是打算回紫城了嗎，臣妾也有好多東西要收拾，不能好好伺候您了。”

　弘歷了紅的手問：“你是生氣了。朕不去查，你生氣了是嗎？朕這就派人去查，一定給你個代。”

　紅搖頭：“臣妾怎麼會生皇上的氣，皇上去忙吧，這事兒不是很明白了嗎，是白蓮教余孽，是他們在挑釁朝廷。”

　弘歷皺著眉頭，心里何嘗不沉重，心里的話不自覺地就了出來：“朕不差，你不高興，朕說派人去查，你也不高興。到底要朕怎麼做呢，那些人都把刀刺到朕的眼前了，紅……”

　皇帝似乎還有氣話要說，不知是什麼不中聽的話語，他到底沒說出口，松開了紅的手，起道：“收拾東西吧，等太后那兒也收拾妥當了，朕就帶你們回紫城。這一走不知幾時再來住，或許要等九州清晏重建好。”

　紅起恭送，皇帝深深看一眼，轉便走了。看著皇帝的影消失在眼前，紅無奈地一笑，順手收起他方才飲茶的茶碗，可是后突然傳來匆匆腳步聲，悉的懷抱從后抱住了自己，弘歷的聲音在耳畔說：“你別生氣，朕去查，朕給你一個代，這樣子算什麼呢，到頭來我們倒生分了？”

　紅這會兒才覺到委屈，方才薄薄的淚水凝聚得越來越多，不爭氣地從眼窩子里逃出來，被皇帝轉了過去面對面站著，弘歷道：“是朕的不是，你昨天嚇那樣，可是朕卻想著另外的事。咱們好好的，有什麼不能商量呢？”

　紅點頭，哽咽道：“花榮死了，臣妾心里得很，總覺得是自己的錯，是臣妾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