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一進房間，看到林鹿站在床邊往行李箱裏放服。

他子傾斜，環抱著手臂，肩膀抵著門，靜靜的欣賞這副畫麵。

林鹿把服整理好，闔上行李箱，一回頭，“上來了不自己收拾。”

陸承笑下，站直了往裏走，拎起箱子說：

“謝謝了。”

林鹿問：“去機場要我送嗎？”

“不用，史夫送我。”

史夫是陸承的私人書，幫他打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盡職盡責。

他拉開櫃，從裏麵拿出襯衫穿上，邊係扣子邊說：“你讓我辦的事辦完了。”

“謝謝。”林鹿走到窗邊，點上煙，輕輕一，珠碎裂，淡淡的薄荷香瞬間彌漫房間。

陸承裝上袖口，“慈善show我讓史夫代表投行去，以投行的名義捐款。”

林鹿吐出煙，“謝謝陸老板的慷慨。”

陸承回頭看眼，“麻煩出去下，我要換子。”

林鹿覺得他真賊，“切，小時候又不是沒看過。”

陸承臉黑了。

六歲時，陸承和林鹿去海邊遊泳，陸承的泳被海水衝走了，林鹿堂而皇之的把他看個。

因為這事，陸承耿耿於懷好幾年，還說不想再跟去海邊。

他拿起西，“既然看過，你是不是該對我負責？”

林鹿一撇，“你也看過我，好伐。”

陸承媽媽在院裏放個小型充氣泳池，陸承為了報仇，把泳藏起來，害得也著跑回家的。

“所以，這算扯平了。”

“不然怎樣？”林鹿眼尾微挑，上下瞟他，“那麽小的孩子，能有什麽好看的。”

陸承把子穿上，拉上拉鏈，“你這麽回，我很傷的。”

“有嗎？一點沒看出來你傷。”

皮帶穿過袢，金屬帶扣閃著質的澤，他聽到腳步聲離開，回頭看著走下去的人。

“林鹿，”

“幹嘛？”

“非要我抱著你哭，才是傷？”

下樓梯的人哈哈沒心沒肺的笑兩聲，“陸承，我去給你拿紙巾。”

陸承無奈笑笑。

史夫來公寓接陸承時，陸承在樓下等十分鍾了，出去時，臉有點冷，“你晚了十分鍾。”

“抱歉，陸先生。”史夫解釋，“路上遇到事故，塞車了。”

“別找理由，結果是你晚了。”

史夫低頭，一臉愧疚。

林鹿在一旁看不下去，但沒給史夫開借口，“史夫，陸先生的行李在樓上。”

“好的。”史夫看向陸承，見他靜默不語，繞過兩人上樓了。

腳步聲不在，林鹿低聲音說：“史夫可以了，你別太刻薄。”

林鹿沒有當著史夫的麵質疑他。

陸承一臉深沉、嚴肅，“往往重大的錯誤，都是因為細小的偏差造的。”

“好吧，”林鹿聳肩，“你說的對。”

在商業決策運作上，林鹿相信他的能力。

須臾功夫，史夫拎著陸承的行李下來，放進後備箱裏，站在後門側等著人。

陸承邁下臺階，林鹿問：“什麽時候回來？”

“三周吧。”

三周那麽久。“慈善秀結束後，我要去晉城找我媽。”

陸承看一切，笑下。林鹿垂下眼，“祝我好運吧。”

“祝福你，”他抱了抱林鹿，“祝我的孩好運。”

說：“你要注意。”

“你也是。”

看著轎車遠去，林鹿朝著遠方揮手。

……

元月一號，林靜文在晉城的第五天去看了趙寒。

一清早，四合院門口停著一輛二手的皮卡，車是高嘉崇要買的。餐館生意做的出奇的好，高嘉崇在江生麵前吹噓，說他自己就是招財貓，有他往櫃臺後一坐，那就是賺。

不過，生意好了，需要跑的地方也多，高嘉崇跟江生說了自己的想法，便去駕校學了車票，本下來的第二天，他就去二手車市場買了這輛皮卡，起早買菜的貨兒，還有其他零碎雜活都他接過去了，也幫店裏省了部分開支。

高嘉崇推門進來，喊江生，“生哥，準備好沒？”

江生人立在東屋門口，“別喊了。”

他還穿著那件藏藍羽絨服，揣著手在林靜文門前等著，沒催沒嚷，安安靜靜。

“路上嗎？”

“還行。”

天沒亮晉城下了雪，到現在也沒要停的意思，天灰蒙蒙的，寒風陣陣，雪片如鵝紛飛。

江生看看天，他有點擔心。天寒地凍的氣候，對心腦管病人有影響，可昨晚勸了，林靜文還是要去看看。

他拗不過，隻能通知高嘉崇今早來接人。

林靜文出來後，江生就像個木頭人似得一不的站在那，頭頂的帽簷、肩膀還有手臂上積了一層雪，看著有點稽。

歉意的說：“不好意思，久等了。”

江生先看林靜文的臉，“您吃得消嗎？”

“沒事。剛在屋裏把藥吃了。”

江生猶豫，“要不，過幾天再去？”

林靜文淡淡搖頭，“我都回來好幾天了，不去看他，就他那臭脾氣，要生氣的。”

江生張了張，“……好吧。”他撐開一把黑傘，遮在林靜文頭上，“嘉崇的車在外麵了。”

“嗯。”

三人往四合院外走。

門一開，高嘉崇急忙去開後車門，林靜文一眼就看到後座上的白花。

“林姨，慢點，地。”

高嘉崇攙著林靜文的胳膊把人扶進去，江生的傘一直遮著車頂，手擋在車門上方。

林靜文坐進去，高嘉崇把門一關，江生坐在副駕問：“酒和煙拿沒？”

“拿了。”

“墊子呢？”

“……”要的墊子？？？

江生說：“你個大尾狼。”

“臥槽，你早上就罵我，”高嘉崇看著江生又回屋，出來時手裏多了個墊子。

“拿這幹嘛？”

江生推他肩膀下，“開你的車吧。”

皮卡終於啟，緩緩駛上路。

雪天路，路上的車開的都慢，林靜文歉意的說：“不好意思，這麽大雪還麻煩你。”

高嘉崇從後視鏡裏對林靜文笑，“這話您可說遠了，您用我應該的，自家人不說麻煩。”

林靜文微笑下。

江生幫把上的毯子往上拽了拽，掖好邊角。車封閉不太好，江生對高嘉崇說：“暖風再大點。”

“噯，”高嘉崇痛快答應，調節檔位，車裏的暖風呼呼的響。

這車的CD不太好使，高嘉崇隨便按個電臺，裏麵正放著首紅歌《十送紅軍》。

前奏起的那刻，林靜文便淚目了。

也許這就是緣。

當年以文藝兵的份到趙寒所在的部隊文藝匯演，當時唱的就是這首歌。

怕兩個孩子擔心，林靜文抹掉眼淚。

開到烈士陵園時他們隻看到漫山遍野的白，江生下車抬頭眼幾百級的臺階，眉心蹙了蹙。

高嘉崇低低說句：“能行嗎？”

林靜文已從車下來，江生忙把傘撐在頭頂，一隻手有力的握住手臂，把人穩穩扶住。

高嘉崇小跑著回車上把花籃墊子、煙酒還有事先準備好的新掃帚拿下車。

車門一關，邁上臺階，“走吧。”

高嘉崇打頭陣，江生攙著林靜文走在後。

三人一步步蹬上幾百級臺階，周圍除了風聲，就是腳下的踩雪聲。

‘嘎吱嘎吱’的響，突顯這的寂寥。

“冷吧。”江生扶著人，注意腳下，林靜文的氣息從圍巾裏呼出，白白一團霧散在麵前，眼睫上漸凝起白霜。

“還好。”回。

一直走到2993號墓碑前，江生讓高嘉崇打著傘，他接過新買的掃帚把墓碑上的積雪都掃了，雪大的，江生邊掃雪邊落下，但比周圍的墓碑要突兀的開辟出一塊黑的土地。

江生站起來，林靜文捧著花送到墓前，蹲下，摘了手套，紅紅的指尖在冰冷的石碑上，眼睛瞬間潤了。

“趙寒，我來看你了。”

一開口，風忽的吹來，把這輕弱的一聲卷進風雪裏，一並帶去山穀深。

眼淚不自持的流下，江生把準備好的厚墊子放在前，“地涼，墊著點。”

林靜文跪在碑前抱著冰冷的石碑，額頭抵著碑文上一行編號，一句話都沒有說，隻默默地流淚。

二十四年，等他用了半生。

江生起開白酒，擺了三酒盅，往裏麵倒酒，雪花也飄進酒裏，瞬間就融掉了。

他背風又點了支煙，放在酒盅邊。

江生朝著墓碑三鞠躬，高嘉崇也照做。

兩人靜靜的在旁邊等著，林靜文著石碑小聲說著，江生想，二十幾年沒見了，怕是有很多話要講的。高嘉崇手臂，倆人往遠走走。

腳步聲走遠，林靜文抖，“這麽多年，你一個人在這，冷清吧。”

北風呼嘯。

“我知道你離不開我，我回來了。”

“要知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這麽多年，我早回來了。可你沒告訴我，這事兒就怪你自己了。”

“怪你。”又強調下。

“你心真狠，你舍得我嗎？你就先走了。”

“把我撇下你能安心？”抹下眼角，“我才不信呢。”

眼前已經模糊，摟住石碑的手收，抱住他的墓碑好像就抱著他人一樣。

“趙寒，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

低聲泣著，江生一直注意著，他看下手表，說：“再過十分鍾離開，天太冷了，林姨子不了。”

高嘉崇都要被凍實心了，臉頰鼻尖都紅紅的，點頭應：“好。”

“我們有個兒林鹿，應該來看過你了。怎麽樣，你兒很優秀吧，長得像你，脾氣也像，雖然我經常跟麵前說想我，可真進骨子裏，像你。這孩子沒讓我過心，也像你，”置氣的捶下墓碑，帶著哭腔說：“你個狠心的，連死都沒用我送行。”

雪越來越大。

“別人家孩子青春期的時候都叛逆，小鹿懂事，沒跟我頂過。”想起什麽，林靜文笑下，“但現在不聽話了，找了個男朋友，比小六歲，”

江生一腳頓住，鼻尖。

一旁的高嘉崇角搐了幾下，差點沒忍住笑了，被江生狠睨眼給生生瞪回去了。

“不過，這孩子很好，懂事也周道，會照顧人，我喜歡的。”

江生低頭，角忍的揚了揚，一旁的高嘉崇瞥了他眼，心裏暗道：給你嘚瑟的！

之後，林靜文又輕聲細語的跟趙寒說了幾句，氣息有些孱弱，江生走過來，

“阿姨，雪太大了，天也冷，我們回去吧，你要想叔叔，我們下次選個天好的日子再來看他。”

林靜文點點頭，不舍的對墓碑裏的人說：

“我走了，會再來看你的。”

回應的是風聲和大雪。

江生攙扶起人，三人沿著原路回去。

來時踩的腳印已經被雪重新覆蓋，江生扶穩人，一步步下臺階。

坐進車裏，林靜文靠著椅背，眼睛半闔著，江生注意不好，趕從兜裏拿出藥讓含服。

“嘉崇，開穩點。”

高嘉崇回頭，擔憂的看眼林靜文，方向盤扶得穩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