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皇室諱莫如深的模樣，銀罌只到快意。

　他也沒忘了男人的條件。

　離耳國的境十年開啟一次，開啟境必須由皇室直系脈登上星宿臺，親自打開出口，如若皇室到脅迫而強行開啟境，境口會自行崩毀。琉璃宗宗門人，只有容余和師兄二人，不易被發現，所以他藏在了榮余，打算到時候混其中。

　不過，沒料到顧白嬰他們會來。更沒料到太焱派的眾人，竟然誤打誤撞地找到了當年的真相。

　他原本不是為了復仇而來，至不全是如此，而如今，真相被發現那一刻，銀罌覺得，進不進境也無所謂，反正，他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對方要你在境里找什麼？”顧白嬰問。

　“我不會告訴你。”

　“看來你不想要妖丹了。”

　“是一幅畫，一幅子的畫像！他說我看到了就知道了。”銀罌怒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得了妖丹被剖開的痛苦的。

　“我還是不明白，”簪星認真地看向他，“無論你是為了復仇，還是為了進境，我都從未對你有過任何敵意。但你為何要在深夜里潛我房間？”

　銀罌一怔，他的目落在簪星上，一瞬間變得有些奇異：“那是因為你......”

　才說到此，他口的那塊漆黑鱗片突然閃爍了一下。

　“危險！”顧白嬰臉一變，一把將簪星拉到后。

　從銀罌的口，突然升出大塊大塊的黑霧，與其說是黑霧，倒不如說是黑霧凝的束，這些黑的束頃刻間穿了銀罌的膛。鮫人的神變得痛苦起來，仿佛忍了極大的摧殘。那些束又漸漸彌漫增長，如一層霧狀的沼澤，將銀罌包裹在其中。

　“銀罌！”銀栗惶然大喊。

　可他只是一元神，他甚至都不能到兄弟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銀罌被黑霧吞噬，地上只留下一件破碎的長袍。

　“他這是......死了？”田芳芳呆呆地問。

　“那塊鱗片有問題。”顧白嬰臉難看得出奇，“或許對方是借著給他妖力，將他的肋拿在手中，一旦出事，就拿走鮫人的命。”

　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銀栗......”簪星看向小鮫人，他在皇陵的甬道里孤獨地游了幾十年，本以為可以到自由，哪怕只是短暫的瞬間，可剛剛與至親見面，就要分離。

　想要全銀栗，可這漫長的故事，一開始就注定了悲劇的結局。

　修士們遠遠地看著他，天地間，這小鮫人的影是如此的可憐。

　直到子的聲音響起：“銀栗......”

　銀栗子一，慢慢地轉過。

　紅婦人怔怔地著他，旁是落在地上的弓箭。的目穿了多年的歲月，如第一次在海上的初遇，迷的、不解的，讓他永遠無法忘記的溫暖。

　離珠公主慢慢地走近，走到了銀栗前。

　距離當年，已經過去了四十年。

　四十年，對鮫人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卻足以讓一個人類變年邁的婦人。

　仍舊如當年一般喜穿紅，就如在貨船上殺海盜一般，將長袍裁短，寬大的袖子挽到手肘，英姿颯爽。的發髻仍然綰得很高，青卻已經了白發。眼神仍舊明亮，眼角卻已經爬上了皺紋。

　人生已經過去了很久。

　“銀栗......是你的名字嗎？”離珠公主輕聲問。

　他愣了一下，靦腆地點了點頭。

　的眼里流下淚來：“對不起。”

　鮫人卻笑了：“沒關系。”

　那些真相，那些掩藏在皇陵深、隨著滅妖陣一起灰飛煙滅的真相，如地下甬道里那些明亮的長明燈，無人在意地、孤獨地燃燒著。或許有一日重見天日，或許永不會為人知曉。

　皇陵白玉宮殿，一瞬間似乎變得很微渺。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大地空空。鮫人的銀魚尾漸漸顯出，在空曠的夜空里劃出一抹濃烈的彩。

　年看著眼前頭發花白的婦人，忽然微微傾，地、堅定地吻向的額角。

　時空似乎靜止了。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西海上的月亮映照巨大的行船，他看見紅墨發的子站在船頭，仔細地拭手中的牛角弓，他在礁石后躍躍試，一路隨著奔赴到陌生的國度。

　在那個夜晚，公主第一次正視沉默的小侍衛，對他說：“謝謝你。”他把那枚了無數次的藍海螺送給了，希能換展。

　走路其實很疼，但他心里歡喜。

　人妖從來殊途，在一起沒什麼好結局。可他從未奢和對方在一起過，這個卑微的年，喜歡一個人，可是不能說出來，只能......只能藏在心里。

　鮫人道：“我想變人。”

　蛇巫族的巫看著他：“我要你的妖丹用來換。”

　他道：“好。”

　“要一枚一枚拔掉全的鱗片。”

　他道：“好。”

　“妖類做人不易，你雖擁有雙，卻日日都如走在利刃刀尖之上。”

　他道：“好。”

　巫的眼神里，是悉一切的悲憫，像是早就看了結局，說：“天命早已注定，容不得更改。你與二人，緣起緣滅，終只一瞬，何必強求？”

　一瞬嗎？

　銀栗到自己的變得很輕盈，像是西海盡頭夏日里吹過的風，他看向眼前的婦人。

　的眼里清楚地映著自己，也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便足夠了。

　簪星曾調侃地說：魚的記憶很短暫，只有一瞬。

　可是不知道，有時候，那瞬間，就是永恒。

　天幕之中，夜空變了墨藍的海，從鮫人的魚尾，開始漸漸虛化一粒粒璀璨的白星，那些閃爍的星辰漂浮在長闊的原野之上，黑暗之中，慢慢四散開去。

　從他的尾，到軀，再到雙臂，直到整個人徹底化為點消失，唯有那些驚麗的星辰，燦爛地、盛大地燃燒過，然后歸于寧靜。

　夜空重新黯然。

　世上再也沒有鮫人銀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