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房中又沉靜了一炷香的功夫后，還是老夫人開口道：“臉上是怎麼回事？”

　柳蔚稍稍抬了抬眉眼，輕輕的說：“被燒傷的。”

　“怎麼燒的？”

　“寒山寺大火。”

　老夫人也知寒山寺四年前出過一次大火，當時燒死了好多人。

　老夫人聞言皺眉，卻問：“燒傷后呢？怎麼治的？你走的時候無分文，又恰逢大災，這些年，你是怎麼活過來的？以什麼為生計？”

　老夫人不愧為老夫人，問的問題，如此的有針對。

　柳蔚苦笑一記，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借口：“燒傷后，我被送到了苦海寺，上的傷也是苦海寺的明悟大師為我所治。明悟大師知我無家可歸，又重傷，便留我下來，在廟中尋了個廚房的活計，讓我幫著打打雜，平日也可以接待一些去苦海寺進香留住的客。”

　“打雜？那是什麼？像丫鬟一樣？”柳瑤突然譏諷的說了一句。

　柳蔚看柳瑤一眼，沒有說話。

　老夫人像是沒聽到這句，只看著柳蔚，又問道：“這次回來，想做什麼？”

　柳蔚搖頭：“祖母，孫什麼也不想做，當初要走的是孫，便是死是活，也不愿再連累相府了。這次來觀緣寺，只是知曉今日相府出行，孫只想在離京之前，再看祖母一眼，這便了卻心事，可以安然離開。”

　“姐姐說的，可真好聽。”柳瑤再次出聲：“姐姐若是這麼想念祖母，當初為何要離開？嫁給七王爺莫非還委屈了姐姐？姐姐走了，你可知你害祖母多掛念你，你可知府中因你任妄為，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可知祖母年近老邁，還要宮替你求？”

　“好了！”老夫人沉聲輕斥。

　呂氏拉了柳瑤一下，對柳瑤搖了搖頭。

　柳瑤噎了一下，卻只好不甘不愿的暫且閉。

　柳蔚卻聞言后眼淚一下子掉了出來，上前兩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握住老夫人滿是皺紋的手：“祖母，是孫不孝，是孫不該！當初孫一走了之，害的祖母為孫心，害得父親母親孫連累，祖母，您打我吧，您狠狠的打我吧。”

　柳蔚邊說邊哭，還著老夫人的手，一下一下的打著自己。

　老夫人的手始終垂著，沒有用力。

　這一掌一掌，打在上本不痛，柳蔚卻埋著頭，已經哭得淚流不止，薄薄的面紗也被眼淚打，在臉上。

　頓時，那些本就明顯的傷痕，又顯出來，看起來滲人極了。

　老夫人終究回自己的手，冷眼看著柳蔚，問道：“你想離京？”

　柳蔚噎著點頭，低低道：“我又哪來的面目再留在京都，明悟大師的師弟明遠大師，在松州青寺當主持，明悟大師替我寫了一封信，讓我到時，可以投靠明遠大師……”

　“你要去松州，也不愿回相府？”老夫人說到這兒時，已經說不出什麼心，這些年，因為柳蔚的事，相府與七王黨勢水火。

　丞相柳城夾在中間，舉步維艱。

　就連柳域、柳琨在仕途上也深影響，整個相府的人都恨著柳蔚，因為的一時任，幾乎將整個相府置于火爐中央備烘烤。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孫，老夫人再恨，見到如今柳蔚的這幅樣，卻也狠不下最毒辣的心腸。

　再加上，一看到柳蔚，老夫人便想起柳蔚的生母。

　說來，柳蔚這脾與生母倒是一模一樣，一樣的犟，也一樣的苦命。

　“要離京我不管，既敢離家出走，你這孫我倒不敢認了，只你當初不告而別，你父親卻有話想問你。你今日隨我回府，見了你父親，該如何，他自有判斷，讓你走，還是讓你留，也是他的事。”

　“祖母……”柳蔚噙著一雙潤的眼睛，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卻偏過頭，沒理柳蔚，只對柳瑤出手。

　柳瑤忙笑瞇瞇的迎過來，攙扶住老夫人。

　楊嬤嬤扶著老夫人的另一側，三人繞開柳蔚，走出禪房，呂氏也跟上。

　禪房外，閱兒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見到老夫人出來，秦嬤嬤看了眼閱兒，趕告狀：“老夫人，便是這個賤丫頭私會大小姐……”

　“不關閱兒的事。”

　柳蔚起，走到門口說道：“祖母，閱兒是我之命，我說我想再見見祖母，閱兒才答應，讓我遠遠看您一眼。”

　老夫人轉頭看柳蔚一眼，又看了看閱兒，最后冷聲說道：“還有個丫鬟記掛你，你這個大小姐，倒是沒白當！”

　說完這句，老夫人繼續離開，呂氏、柳瑤跟隨，楊嬤嬤卻留了下來。

　秦嬤嬤知道老夫人這是不計較閱兒了，頓時一火氣堵在心口，狠狠地瞪了閱兒一眼，寒聲道：“你以為你逃得了？老夫人不置你，你猜猜老爺會如何對你？”

　閱兒心頭一，惶惶的低頭，不敢抬起。

　秦嬤嬤獰笑一聲，又瞪了柳蔚一眼，這才追著老夫人離去。

　等到都走遠了，楊嬤嬤才看著柳蔚，道：“走吧。”

　柳蔚深深看楊嬤嬤一眼，到底沒說什麼，隨著楊嬤嬤的步伐，跟上去了。

　……

　柳城是在閣議會時聽到小廝稟報的，他目震驚，也顧不得其他大人還在會上，追問：“人回來了？當真？”

　小廝點頭，小聲的道：“是老夫人帶回來的，此刻就在府中，老夫人讓小的來回稟老爺，問老爺，該如何置。”

　“竟還有臉回來！”柳城瞇起眼睛，霍然起，對其他大人道：“今日先到這里，府中要事，柳某先行告辭。”

　柳域也是閣一員，聞言起：“父親。”

　“你也一起來。”柳城說著，已經快步走出閣大門。

　柳域連忙跟上，到了門口，才問道：“父親，究竟出了何事？”

　柳城聲音發沉：“柳蔚回來了。”

　“什麼？”柳域驚訝：“柳蔚，怎麼突然回來了？”

　柳城沒回答，他也想知道，這個逆，怎的突然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