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已經把豆腐都賣了,如今正在賣竹編,一眼便看到他們懷里抱著的荷葉包的包子,沒辦法,香氣正一陣一陣的從那里飄過來呢。
想到現在糧價貴那樣,周二郎忍不住低聲訓斥,“在外頭別花錢,我們忍一忍,一會兒就回去了,明天我們自己帶干糧來。”
主要是沒想到縣城里價飛漲,不然他們肯定自己帶干糧來了。
“對了,現在包子多錢了?”
周六郎:“兩文錢一個。”
“包?”
“不,素包。”
周二郎瞪眼,“漲了一倍?”
滿寶心有戚戚焉的點頭,“二哥,剛剛賣包子的哥哥說,米價已經漲到三十二文了。”
周二郎沉默了一下,轉道:“快吃吧,吃了就回家。”
反正這竹編半天也賣不出去一個,還不如回家。
他們太久沒出來了,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變了這樣,得抓回村去告訴老爹才行。
滿寶抓著包子吃得香,吃飽喝足才坐在板車上搖搖晃晃的回家。
老周頭聽說外面糧價飛漲,沉默了半天后道:“把家里的糧食點一點,省著點吃吧。”
滿寶坐在他邊,仰著小腦袋看他。
老周頭著的小腦袋道:“一日省一些,關鍵時候能救命,滿寶,你要吃苦了。”
“我不怕吃苦!”滿寶著小拳頭道:“爹你放心,我會賺很多錢的。”
老周頭悵然的道:“有時候有錢也是買不著糧食的,只希今年秋稅縣衙開恩,容許我們用錢代糧。”
不然到時候糧價只升不降,他們就是有錢也買不著。想一想家里要繳的秋稅,老周頭就忍不住打抖。
也就這一刻,老周頭才覺得家里兒子多了沒好,要繳納的秋稅是別人家的好幾倍啊。
老周頭有些嫌棄的掃了眾兒子一眼,憂愁的皺了眉頭。
滿寶就拉在肩膀上說悄悄話,“爹,我在書上看到,要是一個地方有天災,朝廷說不定會免稅。”
老周頭不是很抱希,道:“我們村又沒被沖,免稅也免不到我們這兒吧,而且……”
老周頭沒說的是,秋稅可以免了,但縣衙總能安排其他的捐賦將這比稅再拿回去,大德十一年大旱不就是這樣的嗎?
里長前腳告訴他們朝廷免了他們當年的稅糧,后腳縣衙就下來人要他們捐賦,分攤下來的捐賦整整比往年高了三倍。
免掉的稅糧,幾乎又全分到了捐賦上。
滿寶就驕傲的道:“我讓我朋友去給父親說了。”
老周頭見得意洋洋的樣子就忍不住樂,笑問,“你朋友的父親是誰啊?”
“就是縣太爺呀。”
老周頭:……
傅縣令又是著黑回到家的,他的靴子上全是泥,他沒有去飯廳,而是先去洗漱,等把上的泥都洗干凈了,這才往飯廳去。
見夫人領著孩子們坐在飯桌邊,他就蹙眉道:“不是說了嗎,我若是回來晚了,你們只管先吃,不用等我。”
傅太太就給他盛飯,笑道:“我們也沒等多久,孩子們也想跟你一塊兒用飯,今天累了吧,先坐下用飯吧。”
傅縣令便坐下用飯。
傅家有食不言的規矩,因此大家都安靜的吃飯,等吃完了飯,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傅太太才問道:“明天還要下村嗎?”
傅縣令就嘆氣,“明天要去大梨村附近的幾個村子走一走,確定一下那一片的損失。”
傅太太心疼他,嘟囔道:“讓里長報上來就是,你何必非得親自去看一看呢,你看你,每日不是去這個村,就是去那個鄉,不都是水深河多的地方,我生怕你……”
“羅江的水不接岷江,雖然有些災,但大洪之類的卻沒有,你放心吧,我沒事。”
傅文蕓趁機道:“父親,大梨村旁邊是不是有個七里村?”
“是啊,你怎麼知道?”傅縣令說到這里想起來了,“是你那小朋友和你說的吧?”
傅文蕓點頭,也不瞞,“今天和哥哥們進城來賣東西了。”
傅縣令就好奇的問,“說什麼了,有說他們村的況嗎?”
傅縣令之所以記住滿寶,是因為很聰明,且還是個年紀很小的小姑娘。
傅文蕓并不瞞,將滿寶告訴的都告訴父親了,還替問道:“父親,若是秋收無糧,他們怎麼辦啊?”
傅縣令沉默著沒說話,半響,他放下茶碗起道:“你們先休息吧,我先去一趟前堂。”
傅家的前堂就是縣衙。
傅縣令匆匆而去。
傅太太忍不住瞪二兒,“你父親好容易能歇一歇,你就不能和他說些開心的事,非得在家里也談公務嗎?”
傅文蕓低頭。
傅文萱連忙抱著母親的手笑道:“母親,妹妹也是好意提醒父親,不然真出事,父親會更忙的。”
“那就不能等明天再說嗎,而且你妹妹才幾歲,知道些什麼?”
傅太太覺得這種事就不應該是孩攙和的,尤其傅文蕓不過才十一歲而已。
以前,傅縣令更不會和孩子們說這些,尤其是兩個兒。
但自從去年見過周滿和白善后,傅縣令就不再太避諱和孩子們說這些了,大兒對這些不興趣,他也不要非聽,但二兒興趣,他便從不趕,有時候他和縣丞說事,還會特意把到前面去煮茶。
這次兒說的事他自然也有過考量,其實老早他就和縣丞等人商議過了,但一直拿不定主意。
因為這其中有贊的,也有反對的。
傅縣令走到前堂,卻沒有讓人去縣丞等人,而是坐在書桌后面,沉默了許久后讓人去把師爺來。
之前那些事都是和縣丞,縣尉,主簿等商議的,但這次他想聽一聽師爺的意見。
因為相比于前者,師爺是他的幕僚,才是最忠于他的人。
師爺來得很快,今天他也跟著傅縣令下村了,同樣是才吃過飯,洗了澡,換了服。
見他進來,傅縣令便把門關上,回看著他道:“文伯,你可有考慮過,今秋過后,我會有何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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