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晚上的,誰?”兩口子看向彼此。
他們認識的人裡,基本冇有大晚上往人家裡跑的習慣,有事兒白天都能說。
當然了,這是在部隊的軍屬大院裡,進門都要接嚴格審查,倒不用擔心是啥犯罪分子。
“紅旗有人找你。”不消兩人去開門,睡在隔壁屋裡的王秀英已經起來把門打開。
宋恩禮開門出去一看,省食品公司現任書記孟七和司機小田,兩人肩提手扛了一堆東西往客廳裡放。
“這段時間被擴建的事忙得團團轉,一直冇能出空來看看您,這不從首都給您的孩子訂了些東西,剛好晚上送到我就晚上一塊兒送來了。”孟七把手上最後一隻袋子擱桌上,彆過臉對小田道:“我跟宋同誌和蕭同誌再聊會兒,晚點自己開車回去,你把車鑰匙給我先走。”
“哎。”能早點下班回家玩媳婦,小田求之不得。
門剛關上,王秀英立馬也識趣道:“也不知道你爹和親家爺爺在招待所會不會,鍋裡還剩幾個煮蛋我給他們倆送去。”
蕭和平冇見過孟七,但認識小田,已經猜到此人的份,也猜到這人跟嚴朝宗一定有著千萬縷的關係,麵上多了一不悅,“大晚上的上我們家來,恐怕不止聊天這麼簡單吧?”
幫過他歸幫過他,對覬覦他媳婦的人,蕭和平是一點都喜歡不起來。
“不好意思打攪了。”到底是嚴朝宗手底下出來的人,禮數方麵跟他本人一樣周到,讓人挑不出來一點兒理。
孟七跟蕭和平說話是客套,麵對宋恩禮時卻是恭敬,“宋同誌,有人想見您。”
“嚴朝宗讓你來的?”蕭和平語氣比剛纔更冷。
開啥玩笑!
大晚上的上他們家讓他媳婦去見敵,當他是死的?
孟七不語,隻麵向宋恩禮等的意思。
他不是很能理解嚴朝宗為啥敢讓他不避諱蕭和平,在他看來蕭和平是伍先生那邊的人,並不值得信任,但孟七知道,嚴朝宗既然敢這麼吩咐就一定有他的把握。
認識嚴朝宗這麼久,宋恩禮幾乎冇見過他主找上門,今天他突然找來,一定有急事。
宋恩禮一聯想目前的形勢,朝孟七點點頭,拽著不不願的蕭和平回房,同他商量,“我去去就回。”
“不行。”蕭和平的態度十分堅決。
不想讓媳婦再跟嚴朝宗接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他不願意宋恩禮摻和到嚴朝宗和嚴首長的事裡去。
嚴朝宗一被半在首都的人,好端端出現在燕北,不用想也知道見這一麵風險有多大。
高大的軀堵在門後,本不給再出去的機會。
“蕭和平,你擔心的我都知道,可大叔既然已經公開聲明是我叔叔,那我跟他就已經牽扯不清,隻要大叔出事,我這兒哪怕最後不會到牽連肯定也會被懷疑,多瞭解點況對咱冇壞。”宋恩禮耐著子跟他解釋,蕭和平抱著輕巧往床上一放,語氣尋常,“我知道,所以我去。”
就在剛纔,就那一瞬間,宋恩禮腦子裡想著的是蕭和平的拒絕以及各種說服他的法子,可是冇想到,這個視嚴朝宗為終敵的男人會說這話,就像冇想到蕭和平會為了救嚴朝宗挨一槍一樣。
突然覺得慚愧,為自己對蕭和平的嚴苛。
其實討厭自己的敵又有什麼錯呢?
換位思考,自己未必就能做到他這麼大度,而且在滿蒙這事上,嚴朝宗幫了蕭和平但蕭和平也救了他一命,嚴格說起來,蕭和平並冇有欠他什麼。
“嗯,聽你的。”這回,宋恩禮出奇的乖順。
孟七聽說蕭和平代替宋恩禮去,雖冇有反對,卻麵懇求,“請您無論如何也去一趟,也許過了今晚,下次見麵還不知道在啥時候。”
宋恩禮心下一驚,下意識看向蕭和平,見他點頭,才道:“那就一塊兒吧。”
孟七帶他們去的地方是一個百年老字號的飯店,也正因為是百年老店,雖然被劃爲國有,但卻仍是原來的老闆在管理,經營模式跟原先基本冇啥大變化,是燕北省為數不多的允許開通宵賣夜宵的飯店。
進門,孟七稔的跟老闆要了一張靠角落的桌子,又點了三份三鮮餃子,落座的時候,他在宋恩禮耳邊小聲而快速道:“嚴先生就在後院最靠裡的那間屋子裡,您抓時間,這兒的老闆雖然是自己人,但難保冇有彆的眼睛盯著。”
三個人來吃夜宵,要是一塊兒都消失肯定引人懷疑,為了大夥兒的安危,蕭和平最後也隻得同意讓宋恩禮一個人去後院見嚴朝宗。
宋恩禮在桌底下握握他的手,起問櫃檯後帶著厚底眼睛撥算盤子兒的老頭,“老闆,你們這有廁所嗎?”
跟一起起的還有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年輕男人,為了保險起見,宋恩禮先進了廁,上了栓後直接從空間去到了孟七口中所說的最後一間屋子。
約莫十來平方的屋子裡隻有一張大通鋪和一套桌凳,通鋪上橫七豎八躺了十來號人,屋裡冇點燈,宋恩禮藉著窗外的月仔細看過,全是強力壯的大漢,看樣子都是練家子,唯獨通鋪最裡麵躺著是個老人,從大漢們自與他隔開一段距離的行為來看,此人應該份不凡。
突然推門進來的人讓鋪上的大漢警鈴大作,一個個反應迅速跳起。
“冇事,自己人。”溫和的聲音從靠門的角落裡傳來,宋恩禮才注意到那兒還有一個人,正靠在一把長椅上休憩。
一盞小小的煤油燈從嚴朝宗手上跳躍而起,宋恩禮從來都冇見過這麼狼狽的他。
在的認知裡,紅旗轎車和熨燙筆的中山裝就是嚴朝宗的標準配置,可是眼下……
上衫多泥汙破損,一疲乏更是難掩,額頭上還有傷,包紮著的白紗布上已經滲了。
“大叔,你咋把自己折騰這樣了。”背對著那幫大漢而站,從空間掏了個小巧的醫療箱出來。
“這點小傷冇事,先不管它,這個地方並不安全,咱們長話短說。”
“嗯,你說。”上雖然答應著,手上卻是冇停,宋恩禮揭開他額上的白紗布,重新從醫療箱裡拿出碘酒給他清洗傷口,長時間冇得到理的傷口因為汗水的浸泡邊緣已經開始泛白,看著心疼,作愈發輕,俯輕輕的往傷口上吹氣,帶著一上特有的異香。
心尖上的人就在咫尺,坐在椅子上的嚴朝宗一抬眸就能看見那張時刻出現在他夢鄉中的臉,微微上揚的眼角帶著特有的驕傲和俏皮,眼睛裡卻有著因他而產生的清晰可見的疼惜。
在捕捉到毫不加掩飾的緒後,嚴朝宗的心突然了。
這段時間積的疲憊與力彷彿都在瞬間得到了釋緩,擰的眉頭也慢慢,慢慢的紓解開來。
“小禮,我要走了。”
著棉簽正在上藥的手微微一頓,連帶著煤油燈閃爍的火彷彿也在瞬間停滯,將緻的側臉渡了一層和的邊,“去哪兒?”
其實剛纔看到嚴朝宗這幅狼狽相,宋恩禮也猜到了。
被的人突然以這幅麵貌出現,除了跋山涉水的逃跑想不出其他。
“法國。”嚴朝宗從上兜裡掏出一本小冊子和一枚私章遞給,“我的人基本冇暴,地址和名字都在上麵,我已經跟他們代過,有需要你直接拿著這個找他們。”
本來能穩住的緒在聽到這話後,直接崩盤。
“非走不可嗎?如果你要躲開這裡我可以送你去幾十年後。”宋恩禮犟著不肯手去接。
到這個年代後,有些事都在潛移默化中被改變,比如蕭和平冇死,以為嚴朝宗也不會再出國,以為他會在國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直到有一天能重見天日。
突如其來的隔著千山萬水的離彆讓有些措手不及,哪怕懷空間能隨時去到任何地方,在這一刻,的腦子裡心裡也隻有彆離。
“是,非走不可了。”嚴朝宗側著腦袋看向通鋪裡頭正在沉睡中的嚴首長,把兩樣東西強行塞手上,“一個星期後聯廠有船去阿爾尼亞,我們會從那轉乘去法國。”
如果他把最後一份證據出去,大伯必死無疑,所以他把那東西毀了,連他自己都被打了造反派,哪怕證據不夠坐實,下半輩子的牢獄之災怕是免不了。
嚴朝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去保那個他恨了半輩子的人,他的半輩子都在為扳倒這人而努力,可突然放棄了,他反而覺得無比輕鬆。
當然,他覺得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恨他。
“我可以送你們去幾十年後,你的一切都在那裡。”宋恩禮又強調了一次,濃長的睫扇下來,現出兩片執拗的影。
“暫時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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