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三姑娘這話，是不是有什麼深意啊？”

　蜀云站在方雪松后，試探著問了一句。

　這小子跟了主子幾年，明伶俐，能不知道自家爺的心思？這會兒心里也是苦不迭，要讓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知道爺喜歡了一個村姑, 他這雙還保得住嗎？但愿爺能早點迷途知返，別人也罷了，這三姑娘，明擺著就和咱們府尿不到一個壺里，您這是何苦呢。

　方雪松看了蜀云一眼，淡淡道：“能有什麼深意？白糖啊，這都不是以稀為貴, 在此之前，世上兒就沒有這個，若是將方子給沈元熙，你還擔心他家不立刻開設制糖作坊？可三姑娘還是給我，除了甜菜結下的善緣，說明還是更信我一些。”

　“原來如此。”蜀云故作恍然大悟狀：“我看三姑娘來去匆匆，還以為孤一人，到底防著爺呢。”

　“是該提防，不僅是我，一個單，到哪里都該提高警惕，今日若去沈府，也會是這個形容。”

　蜀云倒吸一口涼氣，卻還不肯死心，嘟囔道：“一千兩，就買個三五年的先機，三姑娘這是獅子大開口啊，也就爺您，價都不還一口答應。”

　“你懂什麼？三五年先機就已經很好了, 只要經營得當, 所得何止千兩？更何況……”

　他忽然微微一笑：“以三姑娘的心格局，我想，恰恰是因為不可能永遠保住方，才肯賣我，若這個方能被守一輩子，寧愿賤價賣給沈元熙推廣開來，也不會給我的。”

　“這是為何？”這回蜀云是真不明白：“守一輩子難道不好？還盼著這方流傳出去不？”

　“當然。”方雪松鄙夷地看了蜀云一眼：“你懂什麼？三姑娘雖然出農家，卻有兼濟天下的慈悲心腸。就好像去年五村的人跟著挖甜菜，不但不惱，還幫著賣。僅這份心，就已經勝過世間多須眉濁。你看著吧，明年甜菜種，后年們村中必定會有人家跟學習種甜菜，一同惠。”

　“咦？果真如爺所說，那三姑娘的確是菩薩了，這可是萬家生佛的大功德。”

　“沒錯。”方雪松點點頭，語氣中滿是向往之意：“霹靂手段, 菩薩心腸, 如此子, 世間難尋啊。”

　蜀云：……

　“阿嚏。阿嚏。”

　揣著一千兩銀票急急往家趕的蘇挽秋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忍不住撓撓腦袋：“這是誰念叨我呢？不會是沈元熙這廝又和云一起說我壞話吧？唔……說起來，他們是不是該考院試了？”

　回到家中，將銀票藏好，蘇挽秋來到上房，見只有蘇明江坐在搖椅上喝茶，便走過去，嘻嘻笑道：“六叔爺，告訴你一件事，我可只告訴你一個人哦。”

　“什麼？”

　蘇明江睜開眼，蘇挽秋便趴在他邊，將白糖方賣了一千兩的事說了，只驚得蘇明江從椅子上直起，好半晌才吶吶道：“白糖？世間竟真有綿白如雪的糖霜？”

　蘇挽秋：……

　“不是，六叔爺你的關注重點是不是有點跑偏？和白糖相比，難道不是一千兩銀子更令人咋舌？”

　蘇明江淡淡一笑，然后額頭，重新坐回搖椅上：“你把這一千兩銀子昧下來，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買地。我算過了，一千兩銀子，最上等的地也能買五六十畝，這些地我不種糧食，專門種一些能賺錢的作，例如大豆，甜菜，棉花，甚至培育珍稀草藥也可以，再弄出專門的幾畝地，用作試驗田，培育優化種子，我還要尋找一些海外高產的種子……”

　蘇明江溫地看著這個侄孫兒，說起這些，整個人似乎都在發著，漸漸地，一幅好圖畫在面前展開：如果三丫頭所說都能實現，天下百姓是不是就再不用為溫飽發愁？再沒有殍千里，沒有易子而食的慘象……到那時，他平生之愿是否就能重見天日？

　“六叔爺，六叔爺……”

　蘇挽秋的聲音將蘇明江思緒拉回，他咳了一聲：“所以，你這會兒告訴我，是想讓我幫你什麼？”

　“嘿嘿！當然是讓六叔爺幫我買地了。”

　蘇明江哭笑不得：“買地也要我有錢，我的棺材本十年前就舍出來給咱們家蓋房買地了，這會兒忽然又冒出一千兩，你真當你爺爺和大伯他們那麼好糊弄？”

　蘇挽秋滿不在意道：“叔爺空出去轉一圈，幫我相看一下附近的良田，等到差不多了，您就說偶遇故人，當年發達時曾借他一百兩紋銀，不料他之后音訊皆無，如今再度重逢，對方卻又發達了，當年借的錢，十倍奉還……”

　蘇明江：……“三丫頭，看來你這是早有預謀啊。不過……”

　他忽然笑笑：”你是不是忘了？如今我也是蘇家的一員，若得了錢，理應歸到公中。”

　“不一樣，這是六叔爺來蘇家之前借出去的，和蘇家沒有關系。若是您老實在覺著不好，就說對方現在手里資金周轉有些問題，恰好有一塊上好地畝，他是行商之人，不慣種地，所以轉贈與你……”

　說到這里，見蘇明江仍是笑的，于是便明白了，六叔爺這是逗呢。

　蘇挽秋立刻不干了，扭著蘇明江胳膊撒道：“還和我打馬虎眼，誰不知道六叔爺在咱們家，就是超凡俗的存在，這家里地畝房子都是您的，你要把錢和地給我，大伯他們縱有意見，也不敢廢話，大不了將來賺了錢，我分四給公中嘛，我又不是那小氣的人。”

　蘇明江微微一笑：“你和叔爺說實話，當日甜菜銀子，你是被無奈，才舍了四給公中？還是一早就打算好，要把四給公中？只是怕你大伯等人貪心，于是索一開始分文不給，如此一來，后面再給四，大家都當意外之喜，也就沒人說了。”

　“嘻嘻，我就知道瞞不過六叔爺，您老這雙眼，那真正是火眼金睛目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