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個晴日。

　姑逢山四季分明，一到初春，好似漫山大雪一夜間同時融化，再看時，便了深深淺淺的綠。

　出虹臺的虹比往日活潑了些，五映云氣繚繞，濃桃艷李，飛瀑邊上，有人正在舞槍。

　荼白錦上，紅的牡丹紋樣鮮艷滴，襯得年人越發神俊朗，銀長槍舞過，桃花紛紛揚揚落下來，與胭脂的發帶混在一起，樹上黃鶯歌笑，遠嵐掩映，連都變得可。

　聽見腳步聲，顧白嬰手中作一頓，回過頭來。

　簪星朝他揮手：“師叔！”

　他的目落在簪星腰間的盤花上，眉頭微皺：“你怎麼還在用這子？”

　盤花在與蜃手的時候斷為兩截，后來回到太焱派后，善于鑄造靈的月琴師叔幫忙加以修補，雖然用是可以用了，但看起來卻破破爛爛，實在算不得觀。不過靈庫的靈簪星一把都拔不起來，又是用的，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更趁手的靈，只能將就著用了。

　“師父說會為我尋更合適的子，不過子本來就，”簪星道：“還是先別提這個了，你想好怎麼教我用幻了嗎？”

　顧白嬰看了一眼：“你學幻做什麼？”

　簪星想，會魔是一件多麼值得驕傲的事，只是這話不能對顧白嬰說。想了想才回答：“人生在世，多門技不死。那蜃會幻，連宗門里的修士都能解決，我要是將幻修煉得爐火純青，日后說不定打架的時候也能派上用場，搞不好還能為殺手锏呢？”

　這世上高手如云，還有一個“天道”對自己虎視眈眈，生死關頭要是不行，說不定還能借幻逃跑。

　“用幻做殺手锏，”顧白嬰鄙夷：“你出去不要說你是太焱派弟子。”

　“幻怎麼了？”簪星振振有詞，“生死關頭智取比蠻干更有用。”

　顧白嬰懶得跟爭執，示意跟過來，走到出虹臺邊上的飛瀑下：“幻需要修煉神力，大多修煉神力的修士都是符咒師，像三師兄就是如此。很有人用神力來修習幻。修士與大妖不同，神力有限，無法幻化大，更不用說城池。”

　“那修士修煉幻，至高能修煉到什麼程度？師叔你殿中那棵花樹，又需要多強的神力？”簪星誠心發問。

　“修習幻的修士，大多能幻出花鳥蟲魚，至多能幻化出活人，這也看神力強弱。幻化逍遙殿中的比翼花樹并不難，難得是長時間維持花樹的形貌。”顧白嬰認真回答：“神力比元力更難修煉，而回報并不等于付出心。你要用修煉的神力來修習幻，無異于暴殄天。”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簪星很執著：“我不認為這是暴殄天。”

　顧白嬰無言以對，過了片刻，他道：“閉眼凝息，集中力，在腦子里想需要幻化之，不必想別的事，不要分心，自可到腦海中有元力一般的波流經過。”

　簪星雖覺得他這教法委實有點略，卻還是老老實實照他所說的閉上眼睛，用力在心中想象。

　“不要分心，”他斥責：“待元神凝靜，你會在腦海中進神元境。”

　簪星用力地忽略邊人。

　“可有覺？”

　簪星：“有。”

　“什麼覺？”

　“像便。”

　顧白嬰：“......”

　他按了按額心，頭疼道：“神力實在很弱，連神元境都無法進，真不知道巫凡城里你是怎麼打碎幻境的。”

　簪星睜開眼，不服氣道：“師叔，哪有你這樣教學的？不如你先做一個給我演示一下？”

　顧白嬰看了一眼，神頗為自傲：“那你看清楚了。”

　他走到出虹臺邊，閉上眼，飛瀑如珍珠，叢叢飛濺在水澗上，裂縷縷的線。簪星倏爾生出一種錯覺，好像時靜止了一刻。

　剎那間，潺潺流的飛瀑一株株變得晶瑩，從下至上，雪白寸寸蔓延，凝結冰。啼的鶯鳥撲棱著翅膀飛走。水澗邊花開得熱鬧的桃樹，胭脂迅速消褪，黯淡，變得干癟而枯黃。濃艷的彩被雪白覆蓋，從春到冬，從鬧到靜，似乎只是一息之變。

　簪星怔住。

　這就是幻？

　他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幻需以神力維持，此次變幻，可維持一至兩個時辰。你眼下連神元境都不到，就先不要想維持長久了。”

　沒聽見簪星回答，顧白嬰微微蹙眉：“楊簪星？”

　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伴隨著指尖落在前額微涼的。

　“師叔，看來這幻，很是神奇啊。”

　顧白嬰猛地睜眼。

　簪星的臉近在咫尺，正傾仰頭著他，手點著他的前額。盯著顧白嬰的眼睛，似要將他從里到外都看穿，似乎有些迷，又有些嘆：“為何你的神力就如此強大，到底和我究竟有什麼不同？”

　年一下子愣住了。

　的眼神清澈，比出虹臺的水還要晶瑩，靠近的時候，上有淡淡的玉蘭花香氣，宗門中的弟子們用畫金樓出的長香丸，他慣來不喜這些香氣，而第一次，覺得這氣息芬芳起來。

　子的臉上，從前被“域”所傷的黑疤似乎淡了一些，能看得見原本雪白的。就像是這寒冰季節里唯一的鮮活，連被幻維持的冰潭都要為這眼神所融化。

　“叮——”

　一聲低微的輕響，從某個地方溢出來。

　他心中大震，下意識地屈手按住腰間的鈴鐺，簪星渾然不覺，卻因他的作微微一晃，上前一步站定，于是二人的距離，呼吸相聞。

　簪星怔了一怔。

　冰雪開始消融了。

　那凍晶瑩的白霜像是終于忍不住，來勢洶洶地由水澗橫沖直撞下來。剎那間，靜止的一切變得喧鬧，東風將樹枝上堆積的雪云吹散，一瞬間化艷的桃，萬紫千紅，細草微風。年眉眼干凈，清眸中似有狼狽一閃而過，滿樹桃花紛紛揚揚落下來，落在他朱的發帶上，隨著朱一同飛舞。

　燦爛春景，晴瀲滟，不可名狀。

　－－－－－－題外話－－－－－－

　結心鈴：就瘋狂他媽心?(???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