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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離麟州城不算太遠,馬車行駛不上太久便可城,然而短短時間,方素還是在顛簸車生出幾分朦朧睡意。
按理說遇到這樣的事,他該是心慌到難以眠的,但方素被困在馬車上時一直地懷抱著前行囊,裡面的那支木簪總能似有若無的抵著他肘側,像是十余年前,娘親還在時所給予他的溫,令他慢慢地從那悲憤緒中離了出來。
方素難以抑制地回憶起時種種,想起他也曾人關的年紀,幸福往事充盈思緒,整顆心慢慢平靜下來。
不知又過了多久,待到他當真快要睡著時,馬車止步不前。
輕微一聲馬兒的啼鳴喚醒了方素,尚未徹底回過神來,已有人掀開車簾,如先前一般魯地將他拉下馬車。方素一時難以招架,沒有站穩,落地時重心一歪,一錐心的痛覺自左腳腳踝傳來,疼得他蹙眉嘶聲,被這一下扭得不輕。
拉他的那名壯漢明顯知道自己害著他了,卻分毫沒見愧對,嗤笑道:「果然跟個娘們似的,一點兒摔打都不住。」
方素不答,抿咬牙,將所有委屈兀自忍耐下。他抬頭觀四方,此時的黃昏已經徹底到了,線雖不算黑暗但也不如白日時明亮,朦朦夕中,自己已置於一間寬闊庭院之,屋瓦房廊,能看出是大戶人家,而這馬車竟敢堂而皇之地駛進院落裡頭,想必這地方便是他該來的那地方了。
方素心中猜得明確,便沒有開口詢問任何,沉默不言地站在原地,等著這些人將要如何安排下去。
旁壯漢依舊一人一句地調笑著他的羸弱,但令他奇怪的是,這些人卻沒有進一步指示他如何做,而是同他一樣在原地守著,似是在等候著什麼。
片刻之後,果然有其他人出現在這庭院裡。方素抬頭向腳步傳來之,發現竟是一位著致的姑娘。與此同時,另幾人瞬間收斂談笑聲,顯然對這姑娘有幾分忌憚,不敢再顯得沒規沒矩。
「白萍姑娘。」幾人問候一聲,為首那位上前兩步,對來人諂笑道,「姑娘,人我們已經帶來了。」話落不再多言,掛著一臉邀功領賞的笑容,等著回話。
白萍「嗯」了一聲,不算冷漠亦無多客氣,側看向靜立一旁的方素。那眼神似清水掃來,方素張地了包袱,只覺自己如今下場荒涼,不由己,竟連一位子都不得不戒備起來。然而正如此想著的時候,白萍卻將雙手扶在側,對他淺淺一禮,如此舉之下,不僅是方素,便是那幾位壯漢都跟著怔愣住了。
「公子累了,」白萍溫和道,「奴婢為您引路,先回房歇息片刻吧。」
方素了,心中詫異沒有說出口來,在轉之後隨著向院中的寢房走去。
白萍推開房門,先一步邁房中,隨後回過來迎他,也是此時才瞧見了他微微有些異樣的行路姿勢,不由凝眉問道:「公子的腳傷了?」
每一言似都出乎意料,方素頓了一頓,搖頭回道:「不必擔心,方才下馬車的時候不慎扭了一下。」
白萍不語,心中猜著了半分,目波瀾不驚地向院裡那幾人了一眼,暫且不說什麼,上前扶著他一些,助他行到床邊坐下,繼而才又說道:「公子,廚房早已備好了飯菜,您稍作歇息,奴婢囑人送來。」
方素不曾人如此尊敬地對待過,而白萍口中謙詞敬語又頗守規矩,實在聽得他很是窘迫。他想了想,忍不住開口回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氣的,我本就是個尤為普通之人,如今不由己,更承不住姑娘一聲‘奴婢’……」
白萍大抵是沒想到他會如此自述,先是揚了揚眉,隨後淺淺笑著聽他把話道完整,這才又道:「公子往後就是奴婢的主子了,如何承不住呢?」著方素疑神,掩口輕笑,也不多解釋,施禮退出房去。
方素靜靜坐在床邊,半晌沒把的話給思,只是心中莫名起了一微妙猜測,猜想著自己即將遭遇的事,也許並不會如他所想的那樣慘淡淒涼也未可知……
這邊的白萍行出房後沒有立即回到院裡,而是繞著走廊去往小廚房,向裡頭的人代熱飯一事,同時又囑咐一眾侍備下沐浴熱水與干淨新等,一切安置妥了才去往馬車旁。
那幾位漢子早已等得急切,卻兒不敢催促,陪著一臉笑跟著往院外走,裡討好地說著:「白萍姑娘,您看,咱兄弟幾個按您吩咐的辦法把人給帶來了,您是不是替我們在唐莊主面前多言幾句?」
白萍斜眼看了看說話之人,腳步不曾停下,裡不帶緒地回道:「做好了的自然有賞,做的不好的也當有罰,莊主向來賞罰分明,你們幾個該是知道的。」
「是是是,我們當然曉得。」那人諂笑附和,此時此刻只喜滋滋地想著自己能領賞,哪有擔心別的。
幾人隨著白萍走了一段路程,穿過府中花園之後來到了主院之外。白萍停下腳步,轉頭代道:「莊主就在院裡,你們等一等,我去請示一聲。」
「好的好的。」
這幾人留在院外,白萍獨自進去,半晌之後總算出來吩咐他們,說是可以進去了。
院裡樹下,一人姿態愜意地仰躺在椅上,裡面料細致,淡青外衫松垮隨意地攏在外頭,微闔著雙眼,乍一看不知是睡是醒。
「唐莊主。」幾人走近,為首那位垂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唐橋淵睜開雙眼,眸裡清醒。
說話那人見他有點兒靜,趕忙又帶笑說道:「唐莊主,小的們把事辦妥了,人也順利帶到了。」
「嗯,」唐橋淵從嚨裡應了一聲,含笑回道,「每人各領二十兩銀子。」
「謝謝唐莊主!」這幾人忙跪下謝恩,拜了一拜後站起來,怎知尚未站穩,榻上那人竟坐起來了。
樹下有侍上前去扶,唐橋淵擺手示意其退下,獨自隨意地攏了攏肩頭外衫,眉目間的笑意似乎更加深邃了些,然而再開口時,那語氣卻驟然轉冷,似寒冰般令人生怯,幽幽道:「賞的該賞了,便來說說罰的事。」
幾名漢子臉一變,雖還未想到做錯了什麼,卻立即重又跪了回去,還是方才那人急忙開口道:「唐莊主,咱們這回可未有疏之啊!」
「是嗎?」唐橋淵手,侍將溫茶送到他掌中,他垂首品了品,直到這幾人額上滾下汗珠,才慢悠悠問道,「是誰傷著了方素的腳?」
說話那人一聽這話,面「刷」的一下發白:傷著方素的那個人,不就是他麼……
「嗯?」唐橋淵彎疑問一聲。
「唐莊主贖罪,小的純屬無心之失!」
壯漢忙向他磕頭,心中懊悔莫及,他哪曾想到唐橋淵會對那樣一個人如此在意,還以為他不過是隨意尋了個玩而已,若他早有所知,便是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方素魯半點兒。
唐橋淵沒置喙他的求饒,思索了片刻,開口道:「二十兩銀子是你該得的,至於做錯的事,便領二十個鞭子吧。」
壯漢閉上了,雖被定了責罰,卻反而松了口氣,只覺以唐橋淵的脾氣,這已是很輕的發落了,忙不迭地叩謝。他旁另外那幾人雖未牽連,卻也嚇出了一汗,趕跟著他退出了院子。
「白萍,」唐橋淵收起邊冷笑,姑娘上前兩步,福了福,聽他吩咐道,「去取藥酒,尋個手法好的侍給他消消腫。」
「是,奴婢明白。」白萍應聲退下。
唐橋淵順眉,將茶盞擱到侍手裡,重新躺回榻上,目有意無意地朝一庭院的方向了,眼底流出暖。
而那庭院寢房之中,廚房已手腳奇快地呈上了所有飯菜,菜餚之富,是過慣了貧苦日子的方素見所未見的。方素依舊坐在床邊,好半晌不知如何應對,直到侍輕聲喚他,才張抬起頭來。
「公子,請您來桌前用飯吧,涼了便不好了。」
方素心中其實已無過多戒備,他來到這庭院之後便沒有過一一毫的惡意,此刻可說是心中安穩。可偏偏最重要的一點他如何都想不明白,便是這些人會對他禮遇有加的原因。
明明是被抵給人家還債的份,卻好床好飯地供著,他憑什麼能得這樣多的好?
方素如墜夢中,太過驚喜反而躊躇不敢回應,對著那侍也不知道該回應什麼,茫茫然遲疑地搖了搖頭。那侍頓時出擔憂神,正勸說什麼,門外忽然有人走進來,眾人回過去,紛紛施禮道一聲「白萍姑娘」。
白萍點點頭,見桌上未的菜餚,又瞧得方素不安且徘徊的神,心下了然,向那些人說道:「都先下去吧。」
「是。」
站得整整齊齊的一眾侍僕從退下,方素總算松懈半分,不再似之前那樣窘迫地繃著,目探詢地向白萍。
白萍上前幾步,未作解釋,彎腰作扶。這一次方素未有拒絕,大概是腦裡的想法先為主,因第一時間他所接之人便是這姑娘,便對更要安心幾分,順從著的作被帶到桌旁坐下。
「公子請用飯。」
「姑娘……」方素猶豫開口。
白萍淺笑:「公子可直接喚奴婢‘白萍’二字。」
方素點了點頭,罷了卻沒有當真如此,又道:「白萍姑娘,你家主子究竟……」
話未問的完整,方素是說不下去,終究帶著幾分難以啟齒,然而白萍卻聽得明白,拿起一旁的筷子為他布菜,輕輕笑答道:「公子不必多慮,明日您便能見到了。」
方素沉默,許久後終於拿起竹筷,強下心中猜忌,只想著罷了,事已至此,倒不如安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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