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璟曾經不止一次地問過司空大夫, 他家娘子若是照這種趨勢睡下去，生完孩子后，會不會變得有點傻。

司空大夫自然是說不會，并且還好脾氣地就著這個讓衛璟半信半疑的回答，為他解釋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衛璟第六次說“我不信，勞煩司空大夫再詳細講講”時，司空大夫才憤憤地拂袖離去，決意不肯再做回答。

因此戲命發出的這種聲量，并不會將衛楚從睡夢中驚醒，甚至是連皺皺眉頭的表都不曾出現。

*

衛楚再醒來的時候，衛璟已經離開了臥房，榻邊的矮桌上放著提早給衛楚準備好了的味吃食。

小盅里是加了酸杏的白粥，幾碟沾了醋的開胃小菜讓人食指大，裝著衛璟昨日帶回的酸棗糕的白瓷盤邊，還放著一張被裁小片的紙，上書：【若是多食酸棗糕，屁便別再想要】

衛楚：“……”

這令人發笑的韻腳，他怎的不去戲班子里說書。

之前在死士營中的習慣使然，衛楚飛快地吃完了盤中的食，抱著撐得圓鼓鼓的肚腹躺在床榻上，盯著上方的床欄雕花陷了沉思。

每日都這樣，吃了睡，睡了吃，距離孩子出生還要六個多月呢，而且秦大夫和司空大夫都有叮囑過，他這一整個孕期都不能力，不能躍房梁。

先不說不做這些不被允許的事會不會憋死他，就算不像往日一樣勤于練武的這件事，就會導致他日漸發福，若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豈不是會胖得比小元宵還厲害。

像是聽見了主人在心里說自己的壞話，趴在窩里耷拉著耳朵休息的小元宵頓時就不高興了。

它騰地一下從窩里躥起，晃著尾便朝衛楚跑了過來，站定在床榻邊仰頭對著衛楚嚶嚶個不停。

衛楚懶洋洋地垂落了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著它的腦袋，視線仍舊停留在屋頂發著呆。

“嚶……”

小元宵用腦袋拱了拱衛楚的掌心，似是在讓他注意自己。

“怎麼啦？”衛楚頭枕著手臂，側頭朝床榻下面去，點了點小元宵的厚耳朵。

“嚶嚶嚶……”小元宵的量已經快要追得上它母親的大小了，此時一搖尾，直接將矮桌上的書給掃得翻了一頁。

衛楚的目順勢落在被它拂到的那頁上，立馬來了神。

“對啊，如今已是七月過半了，不日便要到阿璟的生辰了。”

衛楚欣喜地抱起替他找到了事做的小元宵，朝它胖乎乎的小肚子了又，“過幾日，我便應當去找秦大夫，聽聽他對生辰禮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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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楚坐在褥上，端起秦大夫遞給他的熱水喝了一口，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禾蘇，若是你家漢子的生辰，你會送他何種禮？”

秦禾蘇是秦大夫的名字。

聽到衛楚這沒頭沒腦的提問，秦禾蘇也沒覺得奇怪，如實回答道：“若是他的生辰……我定然會提早去集市上，給他買上幾斤的，然后燉得香噴噴的，等他干完活回來吃。”

衛楚將自己代到那個溫馨的場景中，角忍不住地揚起笑意。

然而他剛要合計自己被衛璟哄騙過后、余下的金葉子夠買多的時候，恍然間又想起了衛璟并不需要外出干活，只是偶爾離開清沐閣做一些他猜不出去的事，故而對飯菜數量的需求應當也不會很大。

于是搖搖頭，說道：“他不喜歡吃。”

秦禾蘇放下筆，詫異道：“竟然還有男子難舍難分不喜歡吃？”

衛楚知曉秦禾蘇一時間可能無法理解衛璟從小到大所生長的環境，但也不好讓秦禾蘇明白他們之間的差距，因此點點頭，應道：“是啊，他不怎麼喜歡吃，而且不喜歡過于昂貴的禮。”

順帶在秦禾蘇心中，將送給衛璟花瓶玉的這個想法也排除掉，還能省了他不金葉子。

秦禾蘇犯了難，皺著眉頭替衛楚冥思苦想了起來，突然，他不知琢磨到了什麼好主意，眼睛都亮了。

“誒？”秦禾蘇將小被子搭在自己的肚腹上，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笑著問衛楚道，“你從前……是穿裝的是吧？”

衛楚老實地點點頭：“對。”

在與秦禾蘇相識之后，衛楚通過時間不短的了解，十分喜歡他為人世的方式，兩人也就此為了摯友。

因而衛楚便將自己從前的事，掩去重要之地告訴了秦禾蘇大半。

他從前穿裝的這件事是秦禾蘇最為疑卻又不敢直言詢問于他的事，所以衛楚在征求衛璟的同意后，大大方方地告訴了他。

“你有孕以來，便沒有再與世子爺同房過吧？”秦禾蘇問道。

被人問及這種事，饒是秦禾蘇是大夫，衛楚也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微微點了點頭。

“之前我與世子爺講過此事。”

秦禾蘇作為醫者，并不認為這些事是不可說的，非但如此，他還極為坦然地從桌下掏出了那本衛楚曾經對其有過一面之緣的畫本子。

聽見秦禾蘇的話，衛楚不又驚又，輕咬了一下，問秦禾蘇道：“……他主來詢問的？”

果真是個禽！

秦禾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還沒等他接著說下文，就在衛楚的眼中瞧見了含的怒火。

他實在擔心因為自己的一時失言，就導致北瑜失去了一位前途坦的國之棟梁。

于是秦禾蘇忙握住衛楚的手，開口替衛璟解釋道：“不不不，你不要誤會，世子爺來問的，并非是關于那方面的事，而是他對你腹中的孩子很是擔憂，生怕孩子會折騰你。”

“我強健，連刀槍斧鉞都不怕，又怎會怕一個幾斤重的娃娃折騰。”衛楚道。

“阿楚，你跟我說實話，”秦禾蘇神兮兮地湊到了衛楚的耳邊，眼瞧了下院子里自家漢子的方向，聲音越發地低，“有孕這幾個月以來，你有什麼特殊的變化沒有？”

衛楚耳尖緋紅，為難地看了一眼秦禾蘇，一副似是被他說中了的表，抿了又抿，言又止的模樣。

“我是你的好友，而且我也懷著孕呢，我們兩個之間流一下想法，有什麼好害的？”秦禾蘇把裝著熱水的茶杯朝衛楚的手邊推了推，示意他喝上一口潤潤，然后趕快對他說心里話。

衛楚乖順地捧起茶杯，將里面的水喝了個，接著像是在為自己鼓勁兒似的，用力咽了下去，想了想，還是閉口不言。

“拋開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不談，我是個大夫，你作為來找我瞧病的人，總該把自己上發生的變化對我說說吧？這樣我才好了解該如何給你配藥呀。”

秦禾蘇振振有詞的氣勢令衛楚實在無法繼續抵抗，面對這樣的境，他只能低下頭著自己的手指發呆，小聲地說了句：“好。”

果然只有這種命令般的方式才能夠讓衛楚乖乖聽話。

“你說吧，”秦禾蘇裝模作樣地整理起了桌上的紙筆，煞有介事地道，“無論是哪一發生的變化，都不可瞞，并且要盡可能詳細地描述出來。”

衛楚低垂著視線，指指自己肚腹偏下的地方，“這里……有時會發熱，難得厲害。”

說完，他又艱地補了一句，“還會有些發脹……想要阿璟抱抱我。”

“正常，都是正常的。”秦禾蘇失笑著擋住自己的眼睛，不讓衛楚發現自己沒憋住笑的反應，“在孕中期，你的子會出現和素日里不同的狀況，不過不用擔心，都是可以解決的。”

無論是為大夫，還是為前輩，楊和蘇都對他們這對兒心思單純的小著實喜歡得。

因此面對他們的無知和惶恐，他自然也愿意在得知衛楚的狀況后，又能夠保證衛楚康健的前提下，為那懵懂的傻世子推波助瀾一把。

日影偏移。

從秦禾蘇的口中得到了讓自己半信半疑的答案，衛楚想著左右是別無他法，他總歸該相信比自己有經驗的人，于是便拿著好友給他準備的件兒，心中忐忑地回到了侯府中，提前為衛璟的生辰做起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