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關在這種地方，真是夠“安全”了。巫承赫頭暈得厲害，因為空腹飛了太久，胃里空的，一一地疼。于是他沒有回答路德的任何話，沉默地靠在金屬壁上抑自己的不適。

“他有點深海幽閉，給他弄點食來，我猜他很久沒吃東西了。”路德發現他的虛弱，對一名男醫生說，“他需要補充一點糖分。”

“是。”

電梯停在頂層，路德將巫承赫帶到一間寬敞的會客廳里，這里的墻壁被漆怡人的淡綠，擺著可的碎花沙發和原木茶幾，非常溫馨，顯然是為了最大程度安病人的緒。

路德是個非常細心的醫生，他發現巫承赫在抑地發抖，立刻人升高了房間里的溫度，打發一名男醫生去隔壁準備檢的儀，讓另一個人去拿吃的。

很快熱乎乎的營養素就被送到了巫承赫面前，路德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道：“吃點東西吧，你在發抖。我知道對于一個在外面生活了十八年的人來說，忽然被送到這里會有點難以接，但你畢竟還有親人和朋友，為了他們你也要保重自己的，不是麼？

巫承赫低頭看著面前的營養素，被熱氣一熏，驀然想起沐來，不又是一陣揪心，離出事已經快十個小時了，他迫切想知道沐怎麼樣，孩子怎麼樣，又害怕聽到和他們相關的任何消息。

他害怕知道自己失去了這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之一。

但是路德說得沒錯，他不能就這麼消沉下去，他還有理想，還有沐和金軒。他必須活下去，變強，才有可能離開這里。

賽亞娜和沐能夠為了自由向導事業艱辛奔走幾十年，他也是向導，也是自由向導組織的一員，即使現在已經被捕獲了，為了后輩們不遭和他一樣的痛苦，也應該努力活下去，為他們做點什麼。

巫承赫深呼吸，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營養素塞進自己里，機械地吞咽下去。他覺食通過他的食道進他的胃，然后消化燃燒，慢慢將力量輸送到他的四肢和大腦。漸漸的，他的手腳開始有了熱度，不再發抖，似乎連腦子也清醒了一點。

路德驚訝地看著他，眼中浮起一贊賞——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恢復能力強大，意志力堅定的年輕向導，假以時日，他一定會為向導學校最優秀的學員！

巫承赫沉默地吃掉了半盤營養素，胃里又開始翻騰，他放下勺子，平靜了一下，道：“我吃飽了。你想對我做什麼的話，可以開始了。”

“好吧。”路德聳了聳眉，假意嘆了口氣，說，“你也太冷靜了吧，假如你掀了桌子，把吃剩的營養素糊在我臉上，我可能還稍微安心一點。”

巫承赫淡淡笑了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吧，你比我想象的要得多。”路德了自己的猶太小帽，低聲嘟囔了一句大概是猶太教的什麼謁語，然后道，“跟我來。”

他們去了隔壁，和會客廳不同，這里非常空曠，一整面墻是恒溫柜，正中只有一張狹窄的治療床，那名之前被打發過來準備儀的男醫生，正在調試治療床上方一個傘狀，見他們進來恭敬道：“都準備好了，醫務閣下。”

“好的。”路德點了點頭，對巫承赫道，“請躺到治療床上去，我得先給你一個編碼，這樣你就能和家人聯系了——通古斯有信息屏蔽，只有獲得編碼的向導才能使用個人智腦。”

巫承赫知道編碼是什麼，那是每個向導的注冊號，一旦和他的個人智腦綁定，終不可清洗，以后無論他到聯邦任何地方，向導學校都能輕易追蹤到他的位置。

從此以后他就是一名注冊向導了。

既然已經來到了這里，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巫承赫依言躺到了治療床上。路德將他的左手腕用金屬圈固定，挽起他的袖：“會有一點痛，就像被小貓抓一下，很快就過去了。”

一金屬手從治療床一側探出，準確停頓在巫承赫手腕側，頃頭部閃過一道紅。紅掃過巫承赫的皮，之后那里便出現了一組數字和字母、符號等混合組的復雜編碼。

一陣灼痛，巫承赫輕輕皺了下眉，再看時發現那組編碼消失了，像墨水滲海綿，不見蹤影。路德掏出一枚特制的小電筒，在他手腕上掃了一下，那組編碼悄然出現，在圈范圍發出微弱的熒，顯然已經功注冊。

“好了，四個小時以后你的個人智腦會恢復正常，因為網絡中心還要一點時間來核對你的DNA數據。”路德說著，關閉電筒，收起手，解開了他手腕上的金屬圈。

巫承赫了一下手腕，沒有任何異樣，也看不出編碼的存在。他想坐起來，卻忽然覺有些反胃，忍不住干嘔了一下，而后閉著眼睛大口呼吸。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路德了他的額頭，嘀咕道，“有些發燒，是冒了嗎，還是哮？你好像有些呼吸困難。”

他手去解巫承赫的領，巫承赫下意識飛快地擋住了他的手。兩人靜靜對視，頃，路德灰褐的瞳孔猛地一：“天！你不會是……”

該是謎底解開的時候了，巫承赫知道這是遲早的事，猶豫了一下，松開了手。路德的手指有些哆嗦，不知道是因為年紀太大，還是被即將發現的事實嚇住了，半天才解開他的紐扣。

一枚紅豆大小的朱砂痣印在巫承赫雪白的皮上，兩鎖骨正中。

“我的上帝！”路德喃喃念道，臉上出現無比震驚的神，搖頭，再搖頭，“你果然已經……你這魯莽的孩子，你會害了你自己！”

巫承赫胃里翻騰得厲害，太脹痛，他看著路德震驚的表，有一種報復的快，冷冷道：“是的，我已經被標記過了，真令你們失，了一個可以獻給政要們的禮。”

“不，你會后悔的。”路德眼神極為復雜，帶著一讓巫承赫無法理解的悲憫。良久他低聲道：“你們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上帝保佑，但愿那名標記了你的異能者有足夠的資格獲得一名向導，否則……”

他話說到這里忽然打住了，而后打開個人智腦發了一則消息，嘆氣：“我想我們先解決這個問題吧，檢的事稍后再說，我已經通知了行政中心，他們馬上會派調查員來。”再次長長嘆了口氣，道，“相信我，孩子，你最好跟他們說實話。”

“實話？”巫承赫笑了笑，道，“什麼實話？告訴你們他是誰，然后讓你們把他抓起來，送進監獄，流放，株連九族？”

路德搖了搖頭，道：“流放？你想得太簡單了，孩子，那是幾年前的置辦法，那時候我們還沒有辦法做‘切斷’！”

“‘切斷’？”巫承赫心頭打了個突，下意識追問，“那是什麼？”

路德不住嘆氣，坐在巫承赫對面的高腳椅上，開始向他解釋什麼做“切斷”。

原來，第一版《向導保護法》起草出來的時候，為了止那些的異能者隨意標記稀有的向導，最高法院規定，在沒有經過向導學校允許的況下，任何人如果標記了一名向導，將被以極刑，附加巨額罰款。

但標記的力量是致命的，一旦異能者被死，向導也會在短期抑郁而終。聯邦不在乎死幾個異能者，卻不能不在乎向導——向導已經太了，死一個，就等于扼殺二十萬人的希。

所以最終公布的《向導保護法》廢除了這項條款，將極刑改為流放，一方面是為了讓那些已經標記過的異能者和向導配對發揮最大的能量，一方面是為了讓他們繁衍后代。因為向導，尤其是和男-向導，有更大的幾率生出新的向導來。

這個條款一直沿用到了五年前，這段時間里，可以說標記過的向導、異能者配對是相對幸運的，雖然被流放，他們仍然可以在一起，而且一旦生出新的向導，送到通古斯基地，他們還能獲得赦免。

但五年前，通古斯基地的向導醫院發現了一種可以打破異能者和向導之間標記羈絆的方法，他們稱之為“切斷”。

這項技最早是軍方的一個研究項目，目的是防高維生可能對人類發起的打擊。軍方研究所試圖制造一種可以在高維度空間使用的武，對付那些人類看不見的敵人。但這項研究太困難了，人類是三維生，想要在四維空間發起戰斗，就像寫在紙面上的一個墨點，試圖離紙張飛到空中一樣，用某位科學家的話來說，就是“試圖用看不見的武攻擊看不見的敵人”，簡直荒謬。

軍方的研究停滯不前，他們的果卻被向導學校利用，制造出了一種可以在高維度解除標記的儀。通過這種儀，他們可以強行切斷異能者和向導之間的羈絆，讓他們重新變得“純潔”。

當然，這種方法的副作用也是非常大的，標記被切斷以后，向導的意識云會到重創，需要數年的調養和刺激才能恢復正常。

而異能者，將會面臨幾乎百分之一百的死亡。

“所以我建議你說實話，出于人道主義方面的考慮，他們也許會在切斷之前讓你們見個面，或者生活一段時間。”路德看著面如死灰的年輕向導，心里十分不忍，標記會帶來很深的羈絆，比更堅固，比親更濃烈，比本能更熾熱，任何配對，面臨即將被拆散的命運，都會痛不生。

但這一切都是無法避免的，除非他的異能者本就有擁有他的資格。

可是那怎麼可能？

“《保護法》不是這樣規定的。”巫承赫臉發青，豆大的汗珠不停從額頭滾落下來，“你們不能這樣做，這是違法的！”

“這是五年前新增補的條款。”路德幾乎不忍心面對他如此絕的表，無奈地移開視線，“因為這個方法涉及軍方武機，萬一被恐怖分子得知，加以利用，可能會危及已經與向導配對的軍政高，對聯邦造毀滅打擊。所以它沒有被公示，只在最高法院做了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