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金轍挑了挑眉，抬高下靠在沙發靠背上，道：“那你來說說看，你們是如何執行這項神圣的法律的？”

隆夫人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盛氣凌人的總統閣下，從前無論是公開場合還是私人酒會，金轍永遠都是一副溫和儒雅，熱謙遜的樣子，隆先生曾多次抱怨過這名總統手腕強，不按常理出牌，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看來……是太天真了。

“總統閣下。”隆夫人決定開誠布公地談談，“如果您是因為沐院長的事對我提出申斥，我表示非常憾。昨天的事是我理不當，在捕獵向導的時候沒有考慮沐院長的心理承能力，當著他的面抓捕了他的學生，給他造了驚擾。學校已經收到了圣馬丁和阿斯頓的聯合律師函，我會第一時間向他道歉，并協商補償事宜。”

金轍的手擱在沙發扶手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臉上卻還是威嚴肅穆的表：“這麼說事先你就計劃了這次抓捕？那麼你來解釋一下，發現有學生疑似向導的況下，為什麼不先和院方協商，而非要在末期會議現場忽然發難？隆夫人，阿斯頓是聯邦最高學府，你在如此盛大的流會上肆無忌憚抓人、傷人，想證明什麼？證明向導學校凌駕于整個聯邦的教育系統之上？還是證明遠航軍你們也不放在眼里？”

“不不，我絕對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總統閣下。”隆夫人嚇了一跳，天知道最初的目標本就是沐，沐是醫學院的院長，又怎麼可能事先和他通氣？

但現在真正被抓捕的卻是巫承赫，遠航軍委培生，漢尼拔統帥的長子！隆夫人額頭冷汗直冒，瞬間意識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總統之所以跑到通古斯來質問，本不是想的那樣，因為與沐院長的私，而是因為挑戰了教育部和遠航軍的權威！

總統就任不久，絕對不想為了一個把他拉黑名單的向導學校，得罪他正在努力拉攏的左膀右臂。所以無論這兩方面的哪一方，甚至是圣馬丁和阿斯頓，一旦提出抗議，他都會把推出去，秉公直斷，平息對方的怒火。

現在再說真正的原因，已經于事無補，還會帶來更糟的后果，隆夫人權衡了一下，道：“我必須向您坦白，總統閣下，我們最初的目標并不是巫承赫，而是另一名學生，您知道，伊卡魯幻蛺向導的蔽是非常強的，我們本沒有注意到他。之所以選在末期會議上手，是因為我們懷疑那名向導意識力非常強大，只有多名向導聯手才有可能他現形，而末期會議是唯一可以調集向導進醫學院的機會。”

金轍面無表地聽完的辯解，道：“我聽懂了，你們學校一向就是這麼辦事的，對嗎？發現疑似者，封閉消息，做一個圈套，抓起來。至于對方屬于誰的麾下，誰管理，父母子……一概不在你們的考慮范圍之？所以這次害者變了漢尼拔統帥的兒子，完全屬于倒霉踢到了鐵板，是嗎？”

“……”隆夫人覺得總統的腦波似乎跟完全不在一個位面上，明明是在解釋，他分析出來的卻全是向導學校如何囂張，如何跋扈……

他到底想干嘛？

“怪不得五十年才增加了兩千名向導。”金轍說，“我一直以為你們的工作太難做，權利太小，現在看來恰恰相反，聯邦給你們的權利太大了，但你們的商卻低得讓人心寒，導致在違背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您不能這麼說！”隆夫人憋紅了臉，“《保護法》實施以來，我們一直在為改變向導的境遇做努力，給他們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照顧，我們在替大屠殺的后果買單！總統閣下，您這樣說是完全抹殺了我們的績！”

“不，隆校長。”金轍敲了敲桌子，眼神中帶上一兇悍的意味，“是聯邦在替你們買單！大屠殺時期通古斯每年的花費只有不到一千萬聯邦幣，養活著四千向導。現在你們每年的預算是一億四千萬，還不算基礎建設，但向導的數量只增加了不到兩千人！更加可怕的是，我把納稅人的真金白銀源源不斷送到這里，給你最好的資源，你卻把聯邦推到了向導的對立面上！現在還推到了遠航軍和教育部的對立面上！”

隆夫人面如土，面對總統狂風驟雨般的申斥無力反駁，但能怎麼做？放任巫承赫不管嗎？因為他是漢尼拔的兒子就把他放出去嗎？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責備你，隆夫人。”金轍在一無的責備之后睜著眼睛說了一句瞎話，然后收起渾那黑社會大佬一般的戾氣，道，“向導的問題，是歷史留問題，每一屆的總統都想解決，但辦法越錯越離譜，到了我這一屆，已經在反人類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這簡直比當初的大屠殺還要來得危險。”

隆夫人已經徹底被他搞暈了，只能呆呆聽他洗腦。金轍道：“《保護法》出臺的時候，大屠殺剛剛結束，向導忽然之間得到了重獲自由的機會，哪怕是必須和不認識的人結婚，他們也是非常非常愿意的，包括他們的親人，都對聯邦激涕零。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保護法》依舊停留在當初第一版的層面上，員們，包括你們仍舊把它當一種對向導的赦免和施舍。但向導不是罪犯，他們不需要赦免，也不需要同，他們總有一天會恍然大悟，質問聯邦為什麼他們要接這些帶著枷鎖的‘恩惠’！”

“我們一直在完善和修改，增補條款。但向導太了，我們能怎麼辦？把他們放出去，他們能活嗎？”隆夫人無力地說。

金轍搖頭：“不，那些增補只是些皮，就像我規定每天揍你一頓就可以讓你吃飯，然后把營養素的量從五百克變五百五十克，我能指你愉快地挨揍嗎？”

隆夫人了，沒說出話來，金轍接著道：“《保護法》實施了五十年，之所以聯邦每年花那麼多錢改變向導的境遇，還每年有那麼多人冒著罰款的危險墮胎，還有那麼多民間保護組織深戴，就足以表明這項法案有多麼失敗了！隆夫人，我給你個底，我要在第一屆任期徹底修改保護法，我希你能理解我的決定。”

隆夫人完全震驚，看著金轍誠懇的面孔，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表決心還是應該立刻反駁——是向導學校的校長，在修改《保護法》上有絕對的發言權，但能把這個發言權寄托在一名繼任不久，還不知道能不能連任的總統上嗎？

就在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表態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敲響了。隆夫人如釋重負地了口氣，換了平時誰膽敢打斷和總統的談話，一定會重罰，但今天覺得自己必須要好好謝謝他！

因為總統太可怕了！

進來的是漢斯，他的臉非常凝重，低聲向總統問了好，俯在耳邊道：“校長，有件事必須立刻向您報告，新向導上有標記圖騰，他被標記過了！”

隆夫人變，斜對面的金轍瞳孔倏然一，右手握住了沙發把手，高維空間里，他的獅子猛地站了起來，焦躁地低吼著，在他腳邊轉來轉去。

一直以來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金轍太的青筋都了起來，他早就猜測巫承赫可能是一名向導，為了避免慘劇發生，他原本是想盡快在任期修改《保護法》，或者讓金軒在NTU刷夠軍功，得到相親權。作為一名總統，他自信可以在巫承赫四年學習期滿之前做到其中任意一點。

他也懷疑過兩人的關系，他覺得金軒不可能不一個十八歲的向導，但金軒的行為太反常了，非但一直在遠離阿斯頓的信息中心工作，還多次獨自去往遠航軍轄區執行任務。這對已經標記過的異能者來說是不可能的，因為離開自己的向導就跟離開食和水一樣，是完全是違背本能的行為！

即使像金轍這樣的資深忍者神，也不敢隨意標記害他干靠三十年的沐，因為他不敢保證在標記以后，還能容忍沐在遠離他的醫學院工作，他大概會像其他異能者一樣，越來越依賴他，恨不得把他綁在自己的腰帶上。

他猜測，如果巫承赫真的是一名向導的話，一定是了沐的保護，像沐一樣長期使用藥屏蔽自己的信息素——他在圣馬丁室里拿到的那些藥劑，已經證明是向導信息素抑制劑——所以才能抵制金軒的占有，讓金軒毫不猶豫地去天闕空間港執行任務。

好吧，他確實是低估了自己弟弟的變態程度，金軒苦惱地扶著額頭，這小王八蛋是怎麼做到在把那孩子這樣那樣了以后，還愉快地跑去幾百年外殺人越貨的？他還是異能者嗎？他是不是基因變異了？

金轍恨不得把金軒立刻抓回來踹上兩腳，一邊大腦飛快運轉，思考著向導學校發現學生被標記了以后會怎麼做，然后眼睛就忽然瞪大了——“切斷”！沒記錯的話，他的老上司卸任之前，通過了這麼一條條款！

金轍的心砰砰跳了起來，冷汗刷一下從后背心流了下來。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那人請示隆夫人：“路德醫生已經向行政中心提了審查的申請，我想立刻組織兩個人去和新向導談談，如果標記他的異能者確信不備資質，我們就得準備給他實施‘切斷’。”

這下金轍滿腦子就剩下“臥槽”兩個字了。

和他一樣，隆夫人的腦子里也是一團，或者比他還更。皺眉思忖良久，才低聲道：“不，再等一等，等漢尼拔統帥的回函，他份特殊，不能輕易實施‘切斷’。不不，你們還是去和他談談，先確定他的異能者是誰，如果是遠航軍那邊的人，資質條件可以酌考慮。”

雖然還沒想好要不要排總統這邊的隊，已經被金轍那番話嚇到了——漢尼拔統率著全聯邦七以上的兵力，連總統都要看他臉行事，何況是向導學校？

不想為人類分裂的罪人。

漢斯領命而去，辦公室安靜下來，總統和校長都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誰也顧不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