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沐詫異，“狗？”

“對喲。”壯壯打開自己的個人智腦，投影出金三胖的全息影像，“總統送了我一只狗狗，它金三胖，我想把它帶回家，可是總統說必須經過爸爸的同意才可以，爸爸我可以帶它回家嗎？”

沐看著投影里的小秋田犬，蹲下來耐心地跟兒講：“壯壯，養寵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它是有生命的，和你那些玩都不一樣，不能喜歡的時候玩，嫌煩了就收在箱子里。你養了它，就得把它當家人一樣，給它吃，陪它玩，負責一輩子。爸爸工作忙，照顧你一個人已經很吃力了，分不出力照顧狗狗。你每天要上稚園，狗狗一個人呆在家里會非常孤獨，我們不能很好地照顧它，所以不能養它，你懂嗎？”

壯壯愣愣看著他，一臉失的表，就在沐以為會像往常一樣哭鬧撒的時候，卻驚訝地看見點了點頭，雖然泫然泣，卻沒有哭出來，扁著道：“我懂噠，爸爸太忙啦，要照顧壯壯，還要賺錢，那我不把狗狗帶回來了。”

“乖。”沐心疼的不行，兒的小臉蛋，“等你再長大一點，爸爸不用當院長了，咱們再養一只一樣的狗狗好嗎？”

“不用啦，我已經有金三胖啦。”壯壯搖頭，“總統已經把三胖送給我了，他說如果爸爸沒有時間養，他會幫我養好三胖的，等我放假的時候會讓特勤叔叔帶我去總統邸看它。”

“哦。”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金轍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和壯壯建立了這麼多的聯系，這麼多的小……頓了一下，問：“總統還說什麼？”

“他還說爸爸很辛苦，讓我要乖乖的，不許因為狗狗惹你生氣，不然金三胖就不喜歡我啦。”壯壯皺了皺鼻子，道，“三胖才不會不喜歡我呢，我每天都喂它吃大骨頭，它最喜歡我的手啦。”

“是啊，你這麼乖，三胖不會不喜歡你的。”沐附和著兒，心里又是酸又是欣，壯壯越來越懂事，越來越有自己的是非觀，金轍并沒有一味地溺孩子，而是在一定的范圍耐心地教育，呵護。他不但是一個優秀的總統，還可能是個優秀的父親。

只是，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伴。沐握了握拳頭，指甲摳住掌心，發出淡淡的刺痛。

父倆收拾完東西，一起七手八腳地做了晚飯，飯后照顧了植，又玩了一會游戲，才洗漱睡覺。沐給兒換上的睡，將塞進被窩，把心的喪尸王和綠巨人一左一右擺在枕邊：“爸爸還有工作要做，你乖乖睡覺好嗎？”

“院長晚安！”壯壯摟著的黃貓跟沐揮爪，“我和淘淘會乖乖噠。”

“晚安。”沐親吻了兒的額頭，剛要走，壯壯住了他：“哎呀，我忘記了，我的兜兜里有總統帶給你的禮，你記得取出來哦，不然放進清潔機就弄壞掉啦。”

“禮？”

“是哦。”壯壯說，“他說我不能看，只能給你，爸爸好朋友要懂得分喲。”

沐心事重重地笑了笑：“爸爸都沒說要分你的玩和新服呢。”

“爸爸是男孩子，男孩子穿子！”明的蘿莉立刻轉移話題，抱著黃貓鉆進被窩不吭聲了，對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有著強烈的領地意識，即使父親也不能侵占，這是里獅子異能者的天。

沐調暗燈，離開了兒房，壯壯換下來的服都堆在洗籃里，他從里面翻出子，在小兜兜里了，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小盒子。

是什麼？他拿著盒子回到臥室，坐在床沿上點開電子鎖，電子鎖投影出一個簡單的數字鍵盤，提示輸碼。沐輸了壯壯的生日，不對，換了壯壯進人工子宮的日子，也不對，最后試了他和金轍第一次在圣馬丁見面的日期，這次對了。

盒蓋彈開，里面的黑絨墊上躺著一片不起眼的彈片，沐有些莫名，起彈片看了看，茫然不知何意，剛要將它放回原，整個人忽然像電一樣彈了起來，著彈片的右手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抖。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沐喃喃自語，漆黑雙眸閃爍著震驚的芒，他像見了鬼一樣看著手中的彈片，仿佛那塊污跡斑斑的金屬長出了什麼花來。僵立頃，他飛快將彈片裝進盒子，揣進兜，連睡都顧不上換，披上外往停車場跑去。

直到坐上小飛碟，沐才想起孩子還在家里，忙啟了房間的鎖，又打開兒房的監控，看到壯壯已經睡著，才安心啟引擎，往約克市飛去。

凌晨一點，沐到達約克市的家中，他打開大門，大步沖進臥室，撥開斗柜上擋在磁浮碗前面的電子相框，輕輕將飄在碗里的那片彈片拿了下來。

兩片彈片靜靜躺在他掌心里，一片是三十三年前他從自己里取出來的，一片，是金轍讓壯壯轉給他的。不用任何鑒定，沐都可以肯定，這兩塊彈片出自同一枚雷，一枚在三十三年前炸的雷。

天！他沒有死！

沐著兩塊殘片，心跳疾如擂鼓，三十三年了，他一直為了殺死那名異能者而自責，任何心理醫生都無法讓他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釋懷。多次他查證那個人的份，多次他在噩夢中驚醒，剛剛考上醫學院的時候，他甚至無法面對和尸……他一直以為那人死了，卻沒想到他還活著，非但活著，還一路青云直上，了總統！

他總算明白金轍為什麼說“我是一個了你很久很久，久到你無法想象的男人”，是的，三十三年，太久了，久到匪夷所思，久到占用了他們彼此生命的三分之二！

沐握著彈片，順著墻壁了下去，將瘦削的蜷的一團，先是呵呵地笑了起來，繼而抑制不住流下了眼淚。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開心還是應該痛苦，那個無辜的異能者還活著，那個用替他擋住彈片的男人還活著，但那個男人現在卻了他兒的另一個父親，就在十八個小時之前，跟他親口說了“我你”。

沐捂著臉跪坐在地上，深呼吸迫使自己平靜下來，腦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天上午金轍跟他通話的形，當時他太張，太憤怒，以至于大腦有些空白，并沒有聽進去金轍的那些話。現在再仔細琢磨，他開始相信金轍說的是真的，金轍說他，了他很久，等了他很久，都是真的。

但那又怎麼樣呢？就因為這樣，他們就能在一起嗎？金轍是總統，背負著聯邦的未來，不可能和他結婚，他們倆在一起，就意味著他必須曝份，離開阿斯頓醫學院，離自由向導組織，為總統的向導，聯邦第一伴。

那麼他的理想呢，價值呢？他是阿斯頓醫學院的院長，是自由向導組織的負責人，他真的可以丟下這一切，為一個異能者的附庸，像千千萬萬個注冊向導一樣被剪去羽翼，為圈養的寵嗎？

金轍說他他，但是什麼？是信息素、結合熱，還是他們基因片段中鑲嵌的片段？

他不是十七八歲的頭小子，不會為了一個讓自己發的男人就放棄一切，甘心愿為對方背后的影子！他已經五十二歲，歷盡千辛萬苦建立了自己的事業，肩頭背負著自由向導組織的責任。他負責的胚胎干擾計劃剛剛上馬，他必須貫徹自己畢生的理想，為改變向導的生存環境繼續努力！

金轍還不是一樣嗎？為了得到自由向導組織的支持，他可以忍狂躁癥帶來的痛苦，可以忍讓自己的向導為別人工作。要不是因為壯壯，可能到換屆，到遠航軍叛，到自由向導組織徹底歸于聯邦，他才會跟自己挑明真相。

沐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慘笑了起來，那笑簡直比哭還要難看。他忽然發現他和金轍是一種人，他們從相識就是一場錯誤，一個差點失去自由，一個差點失去命。他們背負著各自沉重的命運，走到今天已經失去了率的資格，一切的選擇，都只能是權衡之后的結果。

沐忽然特別羨慕巫承赫和金軒，那才是真正的，年輕，沖，不顧一切，無視世俗與法律，一切的一切都只為了能和對方在一起……金軒是幸運的，他有金轍，無論他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金轍都會把他扳上正途，給他一個明的未來。

想到這里，沐臉上浮起一淡淡的苦笑：可惜，他和金轍沒有這樣的幸運。

沐在約克市的家里枯坐到凌晨，直到第一線曙從落地窗外升起，才給金轍的私人線路發了一條信息。信息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片刻之后金轍撥通了他的線路，沐猶豫了一會兒，接通了。金轍沒有開視頻，只有聲音從那頭傳過來，低沉而沙啞：“不用對我說對不起，那時候你只是為了自保。我說我你，是真的，這件事我思考了整整三十多年，你盡可以相信我的誠意。今早我說要和你在一起，可能有些突然，不過我是經過深思慮的，如果你同意，我會讓賽亞娜換個人負責胚胎干擾項目，在阿斯頓醫學院換屆之前，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割手續，籌備婚禮，通古斯那邊我會……”

“對不起。”沐打斷了他的話，“我不能接你的建議。”

金轍沉默了一會兒，啞著嗓子道：“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我保留追求你的權利，沐，我會一直等你，你不用急著拒絕我，在我死去之前，你還有十年的時間考慮。”

沐的心臟猛地一跳，想起昨天上午他們通話時金轍眼底淡淡的紅霧，金轍已經快六十歲了，正常異能者七十歲左右會狂躁頻發而死，如他所說，還有十年……

“請你不要回答我。”金轍低聲說，“請讓我將你的沉默當做默認吧。”

他語氣極為蕭索，幾乎帶著卑微的懇求的意味，沐的話哽在嗓子眼里，憋得眼眶都紅了，終究沒能說出來，給他了想要的沉默。

“早安，快點回雙子城吧，孩子快要醒了。”金轍溫和地說，“再見，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