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滿撞了下義肢上的機關。金屬假上瞬間彈出鋒利的刀刃，配合上另一條鞋底彈出的支撐，整個人一時間高了差不多一個頭。本來就纖細，這樣一看，整個人活像只高挑的獵豹。

為了珍貴零件搏命的機械獵手，在這一刻終于出獠牙。

“重名而已，別太敏。”

錢一庚嘖了一聲，邊的手下們紛紛抬起槍口。連何安也舉起槍，直直指向季小滿的口。幾步外的仿生人沒有躲避，抬眼看向黑的槍口，繼續編織自己的空氣織。

季小滿笑了。的五稱得上致清秀，這會兒卻了個略顯難看的笑容。

“我從沒告訴過你我真正的名字。”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也柏甜？”

“行吧，我是取過你的記憶。幾年前了來著？而且當時你快死了——喂，你，小心著點，別瞄到我的寶貝商品。”錢一庚撥開離自己最近的槍管，好讓仿生人繼續待在攻擊范圍外。“……當時我正好缺正常小丫頭的記憶樣本，這可不能怪我。再說那個時候我業務不，只能取活人記憶，你還得謝我……”

“謝你為了復制記憶，屈尊吊住我一條命，順便用我的記憶弄出一群孩給人當玩？”季小滿沒有收回上的刀刃，聲音冰冷。“……我想媽媽也不是隨便散步才上我的。”

“哎哎哎，話不能這麼說，我可沒特地針對你。”錢一庚瞥了眼木愣愣編織空氣的仿生人，“管每個小姑娘都小滿，看到就往這里領，我也是盡其用嘛。”

那些被高熱掩埋的模糊片段開始從腦海里冒出，曾以為它們只是噩夢的碎片。記憶里，一切都很模糊，而的頭疼得要炸開。

隨后而來的是垃圾味道，無窮無盡的腐爛惡臭。

“但我是你第一個丟掉的，因為我的殼子你用不上，是不是？”季小滿有點抖，掛在上的鎖鏈嘩啦嘩啦輕響。當時還無法將它們拼湊起來，如今已經對錢一庚有足夠的了解。“你復制完記憶，把我丟到了垃圾場。媽媽見住不收，才把我帶去別的地方……而在那之后，在那之后……”

抖得越來越厲害。

在那之后，的母親笨拙地照顧，錢一庚八也是知的。不太相信對方是突然良心發現，八是等著所謂的“盡其用”，憑著這份養育再敲一筆。

當真是敲骨吸髓，沒有放過半點可利用的地方。

然而悲哀的是，的確就像錢一庚所說，就算知道真相，也什麼都改變不了。就算的母親某種意義上只是錢一庚的提線木偶，已經無法從這幾年的溫暖和笑意中掙。季小滿攥拳頭，全發冷。

不，也許會有改變，到時候可以多給那個混球兩刀。

想到這里，緩緩做了個深呼吸。

“行了行了，我也浪費不時間跟你扯皮啦。”錢一庚趕蒼蠅似的擺擺手，“得，你還要記憶版權費不？可別矯了，幾個機存了你的記憶而已，你又沒啥損失。我還有事要忙，何安，何安！看戲開心嗎？我說了幾遍了，先把們帶走——”

“說實話，還開心的。”何安拽了拽手中的鎖鏈。“走吧季小姐，或者說你更喜歡柏小姐這個稱呼？”

他用空余的手拽了拽沉迷編織空氣織的仿生人，示意對方先出門。季小滿臉拉得老長，隨其后。然而就在季小滿的“母親”剛踏出門，錢一庚的手下們放下槍的一瞬間，何安呯地甩上了門，將那仿生人暫時隔離在門的另一側。

隨后他將隔音裝置往地上一砸，把聲音徹底控制在房。幾乎就在同一秒，季小滿甩了上松松垮垮的鎖鏈。

先和何安一起開了幾槍，將最前面幾個手下擊退。不同于持續擊，鬼魅般移腳步的何安，蹬起腳，直接躍上墻壁，義肢上的鉤刺允許壁虎般前進。

如同傳說中被惡魔附的，爬得快而瘆人，直朝全副武裝的錢一庚而去。而何安的槍中出的也不是普通子彈，彈頭在手下們的防彈外套上炸開，每一發都帶走一大塊，活像有只看不見的噴火怪在啃食他們。

直到第四個人倒下，錢一庚才勉強反應過來。他咬牙齒，出自己的槍，當頭就向季小滿來了幾發。前兩枚子彈被金屬義肢彈開，有一枚鉆進的肩膀。季小滿抑地慘了聲，爬的作沒停下——錢一庚的手下們在應付何安的同時，手忙腳地試圖將擊下。哪怕慢上一步，都可能當場為篩子。

這房間不小，但也說不上多大，和空間廣闊、地勢復雜的垃圾場完全不同，躲避的選擇著實有限。年輕的機械獵手陸陸續續又吃了幾枚子彈，開始從天花板上滴落。

“看見沒？所以我才想要小丫頭的記憶。”錢一庚尖著嗓子道，其中恐懼的分并不多，更多的是憤怒。“愚蠢，短視。因為一時的委屈就啥都不顧了。客人們就喜歡這種，你知道甜甜-Q2系列賣得多好嗎？紅幽靈是你搞的鬼，對不對？”

“閉！”季小滿見地咆哮道。

何安則非常安靜，守城人的防彈裝備顯然被錢一庚的手下高幾個檔次。向他的子彈被一個明的罩子頻頻擋下，只留下水波般的小小漣漪。只不過隨著撞擊的子彈增加，漣漪眼可見的不穩定起來。

何安垂下目，悄悄嘆了口氣。

五個。六個。七個。八個。

房間的尸在增加，雖然錢一庚足夠警惕，這場突襲打得可以稱得上順利——但季小滿沒有半點喜悅的緒，胃里反倒像灌了鉛。

錢一庚看上去十分焦慮，但仍然沒出多恐懼的表。

……哪里不對勁。

與此同時，不足五百米外。

唐亦步正饒有興趣地打量阮閑。對方正用槍近距離擊穿錢一庚手下的頭顱，一點點鮮濺到白皙的皮上，對比起來頗有點驚心魄的味道。乍看上去，他的搭檔和當初在避難所時完全不同，但那種奇異的氣息仍然縈繞不去。

“他們火了，錢一庚那邊暫時是沒問題。”他的搭檔假裝查看了下腕環，轉過黯淡的黑眼睛。“不過我們得快點。”

“嗯。”唐亦步里應著，隨便擰斷懷中人的脖子。兩聲刀刃落地的輕響，一尸撲撲地砸到地上。

余樂不再扶著甜甜-Q2，他把護在后，幾乎每一槍都能奪走一條命。這位墟盜船船長顯然有著堪比機械的眼神——子彈們活像長了眼，專門沖敵人防護薄弱的地方打。

他們前進這一路，地上得躺了十來尸。甜甜-Q2踏過跡，卻沒有出更多害怕的意思。仍然著口袋，不知道是在索酒心巧克力還是那把槍。

唐亦步收回視線，了鐵珠子沾滿的殼子。滿是鮮的金屬起來有點溜，鐵珠子試圖把自己在余樂的上蹭干凈，險些被一腳踢開。

環境觀察完畢，不考慮神層面，同伴幾乎沒有傷。得到這個結論后，他又把視線黏到自家搭檔腦后。

奇妙的覺。

唐亦步很清楚，自己的制造人——素來厭惡記憶作和仿生人類的阮閑，不會將自記憶放進電子腦中。哪怕是他被迫要這樣做，放的記憶絕對也要經過無數加工，變不帶緒的干癟信息。然而這樣完的作品，唐亦步不認為除了阮閑之外，還有誰有能力制造出來。

仿生人除非經過嚴格的導，很改變自己被輸的格，而對方在自己眼前不斷蛻變著，他甚至無法估計這蛻變的方向。

就像觀察一只前所未見的鳥類破殼。

不控的，危險的，難以捉的。這個所謂的“搭檔”危險程度與日俱增，他該找個機會破壞或者換掉對方的電子腦，將他變乖乖聽話的活裝備——這是邏輯上最為安全的解法。

然而他想看下去。

那種抑制不住的觀察沖在逐漸支配自己，唐亦步喜歡那種莫名的戰栗。他無法解析自己的復雜緒，然而越是無法解析，他越想要繼續。

唐亦步手指，指尖在空氣中留下一個笑臉的筆畫軌跡。

這個人和他記憶中的阮閑完全不同，卻又在某個角度極度相似。遙遠的過去，在他和他的制造人還能夠見面的時候，唐亦步沒有放過每一個記錄的機會。

那時的阮閑除去因為疾病變得駭人的外表，更像是人們期待中的完朋友——風趣幽默，溫樂觀，甚至有點過分為他人著想的意思。雖說他偶爾也會和他探討一些奇怪的危險話題，可唐亦步在對方臉上記錄到的最多的表是“空白”。

那是不知如何表達真實緒，徹底摘下面后的荒蕪。那就是阮閑最不人味的一面了。

如果說那時的阮閑是圓潤的珍珠，他面前的仿生人搭檔更像是被詛咒的鉆。他的笑容病態而危險，人格健全度明顯不在正常范圍，也就是目前還沒有對人類進行無差別攻擊——就算有那麼一天，唐亦步也不會太意外。

可他們有一點極其相似。

積極的面下，阮閑和“阮立杰”對于死亡有種詭異的幽默，似乎不是很把它當回事。而在數時候，非常的幾個瞬間里，他們出過一模一樣的表。

曾經的阮閑背靠自己溫暖的外接機箱，嚼著自制糖果，通過機房的小窗看向窗外的落雪。而在自己親吻“阮立杰”時，對方也流出了毫無二致的緒。

孤獨混上某種與世隔絕的絕，其中又帶出些扭曲的求——像是想要出手，把時間牢牢攥在手心，好讓它不再流。

相差甚遠，又高度一致。

……會不會是有別的人取了阮閑的記憶片段，在仿生人制造完后再添加的記憶呢？

唐亦步看著對方的后頸，手指又微微了。

等他們搞定錢一庚，弄清楚那把椅和思維接針的來歷，到時事或許會得到解答。而如果對方對自己的古怪引力再這樣繼續變強，事很可能會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