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季小滿認真地說道。

“……啥？”

余樂聽懂了, 可他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自從影音行業快速普及和興起, 文字相關的產業由于回報率低, 衰退得越發快速。作為消遣，它自然沒有退出人們的視野，只不過越發向短平快方面發展。

“所有傳系統的圖像、影音和文本都會到MUL-01的監控和篩查。我想這也是他們選擇記憶尾酒的原因。某種意義上，它擁有‘離線’的特征, 不會被主腦發覺……代價是容量較小。也難怪, 在這種監控程度下, 他們弄不到太好的制造機械。”

季小滿拿起一小瓶油, 小心地潤金屬膝蓋。沒有看向余樂，活像在和自己的膝蓋親切對話似的。

“這種狀況下，擁有實載的文本是信息量最大的傳達方式。”

“問題是去哪搞載？咱倆總不能跑到人家面前, 一人一個快板整兩段兒。”余樂把最后的蛋撻塞進嚨, 噎得咳嗽了兩下。“我那邊還能撈到幾本書呢, 這個破地方連個紙質包裝都見，連馬桶都是他媽的噴水加機械清潔。我們連紙都沒有。”

季小滿默默了被自己整整齊齊疊好的冰淇淋盒, 抬起眼睛：“這里有。”

那是余樂出門前買給的冰淇淋，紙質的盒子上印著致可的圖案。季小滿私心將它拆開保留起來，打算當個小小的收藏。現在看來，它不得不用在別的地方。

余樂愣了愣。

“我可以用上的材料做出墨水。改裝一下垃圾碎機，我們也能弄到紙漿。漂白的過程可以省略，日曬裝置和烘干機甚至不用改造。”季小滿表非常認真。“我計算過，如果把紙打薄點，混上些其他材料，一個盒子能做出五張紙。我們可以弄個小冊子，加上三萬字左右的容。”

季小滿用金屬手指了盒子上巧的樹莓圖案。

“一頁按六百字算……我們還需要四個盒子，為了保險多買一個，五盒冰淇淋吧。紅的，你的存款還寬裕嗎？”

“錢倒是夠，橫豎剛剛非結的賬。”余樂哼了聲，“什麼紅的，沒大沒小，余哥。”

“余叔。”

“余哥。”

“老余。”

“……老余也吧。”余樂頗為心累地點開下單界面，“好家伙，三萬字，咱們從哪兒搞容？我可不會編故事。嗯，這會你想要什麼味道的？”

“老樣子就好。”季小滿用金屬指尖挲了下那個樹莓圖案。“容不用擔心，我在地下城看過不七八糟的書，都還記得。”

“我就不問原因了。”余樂練地下了單。

“不過我不會寫字。”季小滿小聲補充。

懂事以來便沒有過正規教育，能認字已經是極限。就算按照記憶里的寫出來，先不說效果如何，首先會寫得慢到令人發指。他們的時間終歸有限。

“你說，我寫。”余樂爽快地聳聳肩，“這就是代，小丫頭。我小時候那會兒，這門手藝還是要有的。”

“知道了，老爺子。”

“你誰老爺子？！算啦，快趁現在做你的墨水。說來你打算給他們看個什麼？”

季小滿回憶了下錢一庚拿來消遣的那些電子資料，撓撓頭發，決定找個最有沖擊力的——錢一庚是為奪得知識定下的第一個目標，當初年紀還小，能接的資源著實有限。無論好賴，錢一庚藏在腕環里的每個字都記在心。

“《殺手之王的忌妻》”季小滿決定挑個節最糟糕的。

“…………”余樂的表凝固了。

兩個人在房間里熬了個大通宵。第二天的太升起來時，季小滿還好，著名墟盜余先生的表見地呆滯。

“這都什麼和什麼。”他著手腕，有點憤怒。“我第一次看這麼垃圾的黃.書。，錢一庚那孫子就這品味？”

格再怎麼奇怪，季小滿也算是個年輕漂亮的。剛開始時余樂還會覺得有點尷尬，可時間一長，節的糟糕程度使得那一點曖昧的氣氛都煙消云散。

饒是見多識廣，他還是寫得分外膈應。

“不。”背了一晚上書，口干舌燥的季小滿又灌了杯茶，表非常平靜。“錢一庚做的事比這本書里的節狠得多。”

“當初我怎麼沒多給他兩腳。”余樂虛弱地把筆一掰。

“你的字很漂亮。”季小滿將紙張攏到一起，用義肢上鋒利的刀刃仔細切過，小冊子約約有了點書本的樣子。“等膠水做好，我們就可以收拾收拾再出發了。”

“……你不困？”

“不困。”

“年紀小就是牛。”余樂打了個哈欠，話語模糊不清。“我不行，我得睡會兒……你先去弄吧，弄完記得醒我。”

余樂甚至懶得挪到沙發，他將靠枕一拽，在地板上倒頭就睡。季小滿仔細凝視了會兒余樂，確定對方已經睡。輕手輕腳地站起，走到放置膠水半品的小罐子旁邊，取出一片小小的卡紙。

把盒子上的樹莓圖案剪了下來，那是在毒霧繚繞的地下城里從未見過的鮮亮，清得仿佛在發。

季小滿比劃了會兒，用它沾了沾罐子里的膠水，把它牢牢黏在金屬義肢的前臂上。

漂亮的襯上滿是劃痕的金屬表面，意外的合適。季小滿欣賞了幾秒，隨后小心地將袖子放了下來。

非常有意思的夜晚。希另外兩個人那邊的進展也同樣順利，想。

這個早晨，阮閑是被鐵珠子拍醒的。

套了助理機外殼的鐵珠子業務明顯不練，它將早餐功放在床頭柜上后，用機械臂一掌打上阮閑的口，阮閑差點以為自己到了襲擊。

好久沒有睡得這麼沉過了。唐亦步離開后，他直接睡了個回籠覺。按照習慣，阮閑以為自己十幾分鐘后便會醒過來，沒想到直接睡了一個多小時。

鐵珠子在床邊晃悠，有點像發現主人起床的小狗，就差汪汪上兩聲。看得出它已經用盡全力抑激的心，阮閑決定不去追究差點把自己打骨折的那一掌。

“好了好了，小心監控。”他拍拍那個假助理的倒水滴型外殼。

起床后，他故意做出副行有點費力的模樣，快速洗漱，然后在床上一點點呷粥。雖然比起昨天，自己面臨的境況并沒有真正意義上好轉，阮閑還是覺得心莫名不錯。好心連帶著讓他的頭腦也清爽不。

就像在高空的繩索上獨自行走已久，突然發現腳下多了張安全網。他不知道這張網算不算可靠，可心理上的安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自己的質很好地避免了可能出現的后續問題，雖然沒有比對，唐亦步的技巧也絕對差不到哪里去。如果那仿生人不介意，他們或許可以再多來幾次。

阮閑用勺子刮了刮碗底的粥，有意無意地瞥了眼腕環。

既然宮思憶找了唐亦步談話，找上自己也是早晚的事——他本來今天就有咨詢安排，出了這事，估計咨詢要提前。

不過自己好歹掛著個病人的名頭，又在宮思憶眼皮子底下和唐亦步親熱了兩個小時。對方不至于連早餐和休息的時間都不給他。

控制好時間，說不定自己還能趕上劍那邊的午餐，再糾纏一波，磨磨對方的心理防線。

阮閑了個懶腰，拍拍藏著兩把槍的π：“一會兒跟我。”

“嘎。”

不出所料，自己剛把吃空的粥碗放回床頭，腕環便急促地響了起來。宮思憶的名字在屏幕上不住閃爍，阮閑搖搖頭，“費力”地挪下床。

“昨晚您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嗎？”

十數分鐘后，阮閑又坐回了那個悉的房間。這次宮思憶沒給他準備飲水，也沒有直奔主題的意思。“植園失火，當時陣勢不小。我查過對應時間的資料，當時你醒著。”

“沒有。”阮閑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活像不知道對方看了多似的。“窗外的火倒是看得清楚，但我沒發現別的異常，宮先生。是有人縱火嗎，還是……？”

“慣例詢問而已，畢竟凌晨醒著的人沒多。”宮思憶笑得同樣溫和，像是徹底忘了上次咨詢發生的沖突。“目前的檢查結果是溫度調節電路自然老化，加上七八糟的巧合，別張。”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阮閑的反應，阮閑整個人放松下來，任對方打量。

“那我們可以開始咨詢了嗎？”阮閑拿出一副對火災毫無興趣的模樣，老老實實坐在椅子里。“火勢況我記得，不過我那窗子位置不是特別好——”

“咨詢前的確還有件事。”宮思憶收回手刀似的目。

“嗯。”

“為什麼引唐亦步？”

阮閑挑起眉。

“我相信您被告知過，如果有生理方面的需要，我們可以安排最先進的伴機械。而您選擇了引我們的在職工作人員。考慮到您人格方面可能存在的問題……”

“都是年人了，你我愿的事。”阮閑眨眨眼，“我的記憶也還沒恢復，不算是這里的正式病人。這應該不違法吧？”

宮思憶沒有回答。

“雖然我記不得太多自己的事，但也約約記得規矩。唐亦步只是遠程用了遙控人形裝置，我們也不會有子嗣問題。在我的印象里，主腦可沒止在枯燥生活里找找樂子。”

宮思憶仍然沒說話，他集中神觀察對方臉上的微表，外加全部肢語言。他使用的遙控人形是目前最為頂尖的型號，不會過任何一個細節。

這個人的說法和唐亦步的相合，看起來也沒有半點撒謊的跡象。可他從醫數年，本能地察覺到一點違和。

和第一次咨詢時相比，面前的年輕人氣場變了些。

若是說上次像是面對藏在草叢中的毒蛇，讓人背后發冷。這次他面前的人仿佛一條擁有劇毒的巨蟒，哪怕被裹在嚴的拘束里，也有一無形的力緩緩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