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襲呢?”
“還是老樣子,定期走那麼一波。哦哦,最近一次是在不到一周前,估計這兩天還得來一回。你要暫時不打算進城,可得注意著點。”人吐出一口煙,“要進城嗎?我明天要去城里趟,你要缺啥我可以幫你捎著。蘿卜、洋蔥還是土豆?最近有一批貨剛上。”
“我就來這換換心,暫時沒別的計劃。你看著隨便弄點就。”劍聳聳肩膀。
“看著弄弄啊。”人語調里流出一失,“行吧,那就先讓小馬照顧你們。”
一位矮個子青年應聲從店后探了個頭,他目在室走了圈兒,最后定格在阮閑上,出個親切的笑。劍翻了個白眼,一副懶得再去解釋的樣子。
小馬長相普通,一張標準的大眾臉,耳有塊不扎眼的傷疤,被黑灰遮了大半。他把巾打在脖子上,腦門上帶著罕見的汗。不知為何,小馬整個人出一奇妙的違和,像是一塊放錯盒子的拼圖。
阮閑多掃了他兩眼,卻沒能發現異常之,只得暫時作罷。
晚餐是簡單的咸土豆湯,為寒加了大量的辣椒。整鍋湯都是紅的,黎涵咽了一小口,眼淚當場給辣下來了。阮閑用干的面餅蘸上湯,慢條斯理地咀嚼。
終歸是幻象,他想。口的食雖然有滋味,卻欠缺了不“細節”,區別如同現場聆聽一首歌和腦復現旋律那樣微妙。好在飽腹還是有的,他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挑剔太多。
柜臺后的人在夜里出了門,小馬在店里忙東忙西地打掃。屋里沒有電燈,空氣里飄著一怪味,不知道來自于燃燒的油燈還是屋外樹林似的煙囪。
劍的安排比他想象的還要單調——劍本人吃完晚飯,直接在墻角拉了鋪蓋,倒頭就睡,沒有半點和人流的意愿。黎涵向小滿討了塊筆似的白石塊,在糙的石板上隨便畫著畫。
阮閑在屋唯一的窗戶旁坐好。
窗戶上橫著釘了不木條,把視野遮得七七八八,只能勉強看到個大概。夜幕徹底降臨,窗外除了點點模糊的燈,只剩下無邊的黑暗。他注視了會兒那片黑暗,垂下目,看向自己被包裹的左腕。
那些傷口沒有半點愈合的跡象,皮外翻,緩緩滲著。流淌的同樣沒有滴在桌子上,活似的在他的手腕上爬行。
小馬正用一塊抹布拭他所在的桌子,像是看不見那些似的。
阮閑用袖子遮住傷口,眼下它只能帶出點麻痹似的痛,也不影響作靈活度,這就足夠了。他吸了口氣,抬起手肘,好讓小馬得更方便些。
可他手肘剛抬到一半,作陡然凝固。
……小馬耳那塊疤不見了。
阮閑瞇起眼,仔細看向面前的年輕人。似乎察覺了這視線,小馬轉過頭來,又沖他笑了笑。
這次阮閑發現了違和所在。
在他的仔細凝視下,小馬的五在輕微地移,并且開始變得模糊,像是五沒有固定好的蠟像。而當自己轉開視線,只是隨便掃視過去時,小馬看起來又和正常人無異了。
“怎麼了,小朋友?”小馬本人似乎對自己上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我這還有點烤蘋果片,想吃嗎?”
阮閑思索片刻,瞄了幾眼睡下的劍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黎涵,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謝謝。”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像個的孩子,抑或是格外寡言的人。
聯合治療所制造的人工夢境外。
唐亦步留出半分力傾聽面前兩人的對話,余樂和非的流很簡單,這半分足夠用。至于剩下九分半,唐亦步拿了九分去思考自己所的奇妙狀況,半分專門用來為約會張。
他忍不住再次抬起頭,看向巷子外燦爛的燈。
圓滾滾的巡邏電子眼在街道上漂浮,宵后除了做監督工作的人員,只有達到一定公民等級的人才能上街。城市比白天時空了些,顯得越發井然有序。人們在漂浮的中有說有笑地前行,空氣干凈清新,潤得恰到好。
不到三十秒前,剛剛有一只電子眼從他們邊飄過,挨個掃描他們的瞳孔,其中一個還對正在閱讀薄冊子的非提出了心跳過速、溫異常升高的警示。它檢查了每一面漂浮在空中的屏,同時徹底忽視了非手中的手寫書冊。
屏上放著風景優的野生紀錄片,非正接著屏發出的,一點點閱讀唐亦步的大作,臉紅得仿佛要滴。
余樂臉上沒有丁點意外的緒,他負責小聲回答非的疑問,并且趁對方倒冷氣時來個突然襲擊,比如現在。
“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跟個十歲不到的小屁孩似的。”余樂叉起胳膊,假裝自己從未被那本冊子吸引過。“這都能鎮住你,我看你們的藏品也就那麼回事兒。”
“我只是完全沒看過這種。”非聽起來有些心驚膽戰,“人真的能做出這種……我的天,這種事連戰爭紀錄片里都不會出現。”
“哦,這我倒是知道。”閑得無聊時,余樂自己也找了些紀錄片打發時間。然而太過殘酷和腥的片段全都被修飾一空,只剩下干的文字概括。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維持這個“世界和平”的假象,不矛盾甚至被刻意淡化,一筆帶過。
時間久了,記得它們的人越來越,沒人記得的事和沒發生過區別不大。
“太野蠻了。”非喃喃道,手一邊哆嗦一邊翻頁。“實在是太野蠻了,老天爺。”
余樂開始還覺得好笑,時不時瞥兩眼明正大發呆的唐亦步。可隨著非口氣里的驚嘆氣息越來越濃,他開始笑不出來了。
非沒有夸張,他是真的難以理解唐亦步所寫的容。作為一個年人,非毫無疑問出了到沖擊的表,活像只第一次見到貓的老鼠——他還沒搞清楚自己正在看什麼,就已經被嚇壞了。
可那驚恐里夾雜了不微妙的緒,它們混合了某種余樂不太喜歡的表。于是他故意打了個噴嚏,將非的注意力從書中拉開。
“一株雪不和其他地方的人流嗎?”對方的層次有點低,余樂又開始覺得索然無味。“那我得考慮考慮要不要和你們接了,你上次給我帶的那本真的沒啥意思。我還指著能換點刺激的新鮮貨呢。”
“這是您寫的?”非的語調格外嚴肅。
余樂斜了一眼仍在發呆的唐亦步,那仿生人連眼珠都不彈一下,沒有丁點想要參與對話的反應。于是他只得撓撓頭:“算是吧。”
非開始用一種奇異的目上下打量余樂,余樂被盯得有點煩躁,立刻奪回話題方面的主:“我說,這里又不是沒有帶的東西。仿生人秀場沒玩完,那玩意兒不也刺激的嗎?”
“您知道,仿生人秀場的觀眾需要經過嚴格篩選,算是站在這個社會上層,犯罪可能基本是零的那種。更別說看秀本要花不錢,至我是出不起。”
非了手上的冊子,表復雜。
“主腦認為這個社會足夠完。賺不到錢,被安排在中下層的人大多算智能或人格有欠缺的次品……‘我們’不會有太高的分辨能力,接到不該接的東西只會徒生事端。”
“仿生人秀場的資訊是被嚴格控制的,我們不可能接得到,那些有能力看秀場的人也不需要一株雪。但看您的作品……您是看過秀場的嗎?可您現在的工作——”
“你也見著我的年紀了。之前管制沒這麼嚴,好說歹說看過點。那會兒你都沒長齊呢,沒印象也不奇怪。”余樂打了個哈哈,隨意帶過這個話題。
非兀自思索了會兒,沒有對這個說法提出質疑。“那麼我就直接問了,余先生,您需要什麼?”
“沒看到你們的存貨,我怎麼知道。老子連真本事都給你瞧了,要個菜譜看不過分吧?”余樂故意讓態度顯得惡劣些。
在做惡人方面,余樂有著十足的經驗。監獄就像獵和飲水貧瘠的草原,人得靠舉手投足的無聲恐嚇才能過得安寧點。他曾經能憑借那份戾氣駭住罪犯,更別提面前這個連看個文字都要冒汗的年輕人。
非表凝固片刻,半天才開口:“我們有我們的規矩,不過我可以幫您推薦一下……您把您那個仿生人過來吧。”
余樂咧咧,權當答應。讓對方一次出底牌自然是癡人說夢,他們只需要一個突破口。
結果他連步子都沒邁開,唐亦步便向店的方向果斷前進,健步如飛。余樂悻悻收回出的腳,借機調整了下站姿。不多時,面無表的季小滿跟著唐亦步一路走過來,把兩只手在寬外套的口袋里,看起來嚴肅得不像話。
外套的口袋鼓鼓囊囊的,余樂意味深長地瞄了季小滿一眼,后者臉繃得格外僵。目接著掃過唐亦步角的點心渣,有那麼一瞬間,余樂有點羨慕被關在預防收容所里阮同志。
余樂隨手劃過屏,自己賬戶里的錢果然又了一點。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只需要心如何靠懲戒穩定人心,以及怎麼把樊白雁打得頭破流,這些保姆似的零碎活計全由副手涂銳搞定。
老涂啊,我錯怪你了,照顧小孩兒真他媽費心。余樂好笑地抹了把鼻子。
“我們走吧。”他收回目。
“我和唐亦步想弄點武。”在璀璨的燈中穿行時,季小滿走在余樂右手邊,聲音仍然小小的。“買了一杯記憶尾酒,做了簡單改裝。為了湊優惠,買的是帶點心的套餐……這樣更省錢。沒忍住又黑了你的賬戶,抱歉。”
余樂揚起眉,沒忍住笑了起來——明明獵殺機械生命時果斷無比,也對他人的生死略顯冷淡,這妮子似乎對黑自己的賬戶抱有莫大的罪惡。要換立場,他怕是立刻要把所有錢都到手里。
比起某個都沒干凈還一臉正直的家伙,季小滿格怪歸怪,人還老實。
“知道這錢沒全被那個仿生人吃掉就好。”余樂小聲回應。“別在意,你覺得合理就花。我就一要求,就算換了吃的,你也別讓那小子撈到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