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步將那些毫無關聯的詞匯刻進腦子，慢慢吐出一口氣，抿了里的勺子。

這個地方不是個單純的“神世界”，或者說“聯合夢境”——它在按一套奇怪的規則運轉，要篩清楚這些報，自己的已知信息還不夠。

“我反對。至我不覺得自己比阮教授聰明，我們得時刻做好準備。”

“我認為……”

一桌人頓時吵吵嚷嚷，煙姨長長地嘆了口氣，徑直站起。造型不怎麼規整的木頭椅子蹭過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

“你們吵得我頭疼。我先回去了，畢竟我還得看管中樞。”疲憊地說道。“反正一時半刻爭不出結果，大家都理理思路，改天再聚吧。你們要有了結論，托人告訴我也行。”

說罷，沒理會其他人的反應，從桌子上抓了件灰撲撲的羊披肩，朝門的方向走去。

“煙姨，這天——”

“我去把該補的東西弄好，再過兩三個小時就天亮了，明天早上大概能趕回去，可以上午睡。”煙姨擺擺手，頭也不回。

唐亦步抓口袋里的罐頭，他瞧了瞧煙姨的前進方向，隨后彎下腰，又從來的路迅速鉆出建筑。

建筑側門停了輛簡陋的馬車，有幾個人正朝上面搬裝得鼓鼓囊囊的口袋。唐亦步聞到了沾著泥的土豆和略微腐爛的洋蔥。

它們曾是1024號培養皿的主要食，散發出的氣味和他記憶中的別無二致。

但馬車、馬和人則是另一回事。

人看起來還好，穿著臃腫的破棉，或是被尼龍帶束起來的羽絨服。他們的形清晰，可轉過臉來時，面孔卻仿佛隔了層玻璃。

他們的五如同帶的霧氣，唐亦步無法分辨他們的真實長相。馬的況更夸張——它的結構在輕微地游移變化，隨意掃過去像是匹馬，細看又不像了，變得比人臉還模糊。

它們帶有記憶里的景所特有的模糊特征，而且程度嚴重得多。

煙姨對面前扭曲的怪象視若無睹。待那些口袋全被裝車，坐上趕車人的位置，開始用電線改的馬鞭打那匹模糊不清的馬。

唐亦步了手，一個健步躍車斗，把自己埋在一堆灰撲撲的口袋里，洋蔥的濃烈氣味差點嗆得他吐了勺子。

重新叼穩勺子后，唐亦步往裝滿土豆的哪邊了。雪隨風穿過破破爛爛的馬車頂，麻袋上很快積了厚厚的雪，險些把他埋住。

從一點點雪朝外看，1024培養皿的幽靈浸泡在深沉的夜里。

現在的夢境時間大概在凌晨四點，按照煙姨的說法，他們還要至半天才能抵達目的地。幸虧夢境里時間的流逝和真實世界不同，唐亦步裹了上的，鼻子。

接下來他應該有足夠的時間調查下“中樞”的事，找到連接那些詞匯的線，然后把它作為約會中的一個小驚喜。

只是這環境著實糟糕，自己該想辦法恢復點神。唐亦步把豆子罐頭揣進懷里，握勺子，陷半睡半醒的狀態。

與此同時。

阮閑用手指弄放在紙上的烤蘋果片。失去大部分水分的果實起來有些僵，手頗為古怪。配上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手指，眼前的場景有種奇妙的割裂。

略估計，現在應該是下半夜。黎涵畫累了，自己在店角落鋪了個簡易睡袋，又往邊堆了沒什麼實際用途的破木箱，這才沉沉睡去。劍一直在角落，呼吸很輕，估計還繃著弦。

小馬練地用金屬門閂卡在門側，自己拖了個躺椅半躺，臟兮兮的棉被角拖在了地上。他往手腕上系了金屬繩，繩子吊著門上的鈴鐺。

鈴鐺的大小和乒乓球相差無幾，小馬的小作或是砰砰捶門的風都沒能晃響它。十有八九是用來戒備別的東西。

沒過幾分鐘，小馬也睡了過去。屋只剩阮閑面前的那盞油燈。燈火昏暗，沒了S型初始機的輔助，他甚至很難看清其余三人的廓。

火苗繼續搖，阮閑沙沙地撥弄蘋果片，沒有半點睡覺的意思。

他有一陣時間沒有會過這種覺了——就算清楚自己出事的幾率極低，一旦進陌生環境，阮閑總是很難睡。除非邊有個利益相關，實力與自己又不相上下的保險——眼下那姓唐的保險不在邊，他久違的失了眠。

算了。

既然閑來無事，自己可以思考一下接下來的計劃。比如怎麼利用眼下這些詭異的狀況去旁敲側擊，從劍里挖出來點報。這枯燥的現況八是為了應付自己這個“陌生人”。

然而如果劍只是想要簡單應付自己，黎涵畢竟也在，他完全沒必要選取這麼一段充滿危險的回憶。如果想要不著痕跡地干掉自己，這個不方便活的環境也不算適合。一旦自己見苗頭不對，找個空房間躲起來，劍未必能在治療結束前找到自己。

不過這不是能放松下來的理由——

就現在的況看來，要麼對方只是想要自己吃點苦頭，好讓自己下次拒絕聯合治療……要麼這段記憶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在，劍“不得不”選擇它。若是后者，之前的推斷全部不能立。

畢竟比起大多數記憶，它的細節富過頭了，估計是對于劍本人來說極為重要的一段記憶。對方選擇它，也可能是基于某些和自己完全無關的理由。

可惜手里的報還不夠，不足以得出確切的結論。阮閑咬了口蘋果干，再次向窗外。

封住窗戶的木板隙中，數十個紅的點在黑暗中閃爍。

他猛地繃后背，那些不祥的像極了森林培養皿里那些機械獵犬。阮閑下意識熄滅了面前的油燈，在心中一遍遍描摹自己的槍。

金屬的冰冷在掌心緩緩漫開。

劍記憶外的品必須外來者親自創造。東西越復雜，難度越高——創造人需要細到每個細節。和食還好，簡單的冷兵也不難做，但要憑空搬來個復雜的機械，想象者必須對它的結構和運作原理爛于心，否則只能弄出個似是而非的空殼。

槍是他親手制作的，雖然沒了源源不斷的子彈供應，理論上靠認知里有限的“”也能應急。這里沒有唐亦步，他只需要負責攻擊的那把。

這邊阮閑剛將槍的取刺進左腕傷口，小馬掛在門上的鈴鐺開始劇烈響。

劍醒得甚至比小馬還早些，一陣窸窸窣窣聲后，接著是金屬的磕聲響：“小涵，起來！”

一片黑暗里，阮閑把槍藏在寒的披風下。

“狼襲。”又一陣織的聲后，劍的嗓子有點啞。

與此同時，外面的東西——無論是什麼——開始瘋狂撞門，不算結實的小房子發出危險的刺耳聲響。幾不算結實的地方被撕開，外面的東西探了個頭進來，嘎吱嘎吱地啃著破裂的墻壁。

那不是“狼”。

阮閑不清楚那些是什麼東西，它們是純粹的黑。哪怕是在這昏暗的夜里，它們都黑得醒目。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張調昏暗的照片，那些東西就像是釘子扎破畫后出的黑暗——上次見到這種黑，還是在隔開各個培養皿的死墻那里。

主腦的手筆。

它們的形狀有點像狼，類似頭部的結構上嵌著那顆紅的眼。那只眼在黑影的頭部到移，向有聲音的地方聚集。

“別攻擊，快跑！”劍只喊了這麼一句，然后迅速離開原地。他前腳剛離開，原來所站的位置就被一群怪狼滿。

黎涵則引燃木炭，練地引燃房頂。房頂的結構特殊，沒燃起多煙，火瞬間撕破黑暗。

那些怪狼仍然吸取了所有的，它們正忙著吞食離自己最近的一切東西——桌子，椅子，堆在墻角的木柴，以及沒來得及逃離的小馬。

阮閑第一時間跑到劍后，用余時刻注意著怪狼。

見小馬被襲擊，劍不為所。他手抓住阮閑的領，半拖似的帶著他向店后門跑。黎涵跟在后面，看起來心的姑娘同樣無視了正在慘的小馬。

小馬的生生被狼撕了下來，傷口卻沒有流出半點，只有散開的模糊紅煙。阮閑沒來得及再多看幾眼，就被劍帶離的房間。

他還得分神做出一副驚恐的模樣。

劍直接帶他們沖進店后的儲室，快速撥開雜，掀開個散發出嗆鼻霉味兒的地窖蓋子。“快，都下去，趕的。”

這句話幾乎是用氣聲說的。

阮閑深吸一口氣，抓住坑邊的繩子，快速溜了下去。他們甫一著地，劍迅速扣上了地窖口的金屬門。厚厚的金屬門一層又一層，帶著不同程度的侵蝕痕跡，顯然存在已久。

這個地窖很深，帶有泥土、苔蘚和雪水的味道。這里安裝了空氣流通設備，來自外界的寒風不知從何滲進服，雙腳被凍得一陣發麻。

深地下后，地上的混聲響變弱了不，只留下陣陣微弱的。劍不知道從哪里出來截蠟燭頭，勉強弄出一點，搖曳的燭火中，他的表格外難看。

“外面那些是什麼玩意兒？”阮閑出地扮演著自己的角。“這不是你的記憶嗎，你都記了些什麼東西？”

“都是一株雪干的好事。你看，全是些七八糟的怪。我的腦子被攪得一團糟，這很正常。”劍語氣僵，“現實世界里沒有那些東西，現在明白了？”

黎涵抿住，不說話。

阮閑沒直接回答，他用手指抹了抹地窖潤的墻壁，語氣惴惴不安：“我們要在這待多久？”

“天亮就好了。”劍答得極為敷衍。

“我是說，治療什麼時候結束？”阮閑盯劍的臉。

盡管況張，劍還是出了一放松的神。他臉上的兩下：“早著呢，看宮思憶心。聯合治療就是這樣，要麼你告訴我哪里的治療手段輕松舒適，我去驗一下？小涵，跟我，走這邊。”

“治療前我看過些資料，就算小馬是你記憶里的人，被攻擊也該流，而不是變那副奇怪的樣子。”眼見對方想轉移話題，阮閑把重點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