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從沒有告訴過我——”范林松的聲音變得高。
“因為主腦認為你的做法符合邏輯,沒有特地告知的必要。這件事足以證明NUL-00的不穩定相當大,結合當初預防機構的人格報告,它的設計者阮閑多半有所圖謀。”
范林松的眼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淌下。
“我再重復一遍,我們一致認為,當初你的確妥善地治療了阮閑。至于為什麼你和他走上現在這條路,我無法理解,主腦也很好奇。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下這方面的報,我們激不盡。”
范林松的注意力卻不在他上。老人慢慢捂住臉,里快速喃喃,像是企圖向一個不存在的人解釋什麼。
“他當時沒剩幾年好活,又遲遲不肯讓通過基本測試的NUL-00投使用,一個人拖了整個項目的進度……作為他的合作者,我知道他有多危險,也見識過他的能力……假如他是個健康、心理健全的人,能夠為人類帶來怎樣的福祉,我也清楚……”
范林松搖搖晃晃站起來,悉的痛苦再次淹沒了他。
為什麼老天不能把才能給真正合適的人呢?不給自己也罷,那間研究所里不缺會出真正笑容、還擁有漫長時間的年輕人。
可它把那份才能給了一個冷短命的瘋子。
預防機構跟自己簽署了監視協議,讓他認真監視阮閑這顆不定時炸.彈。就是這份要命的協議使得他知道了阮閑的過去,在那之后,每次看到那個面目駭人的合作者,他總是從心底生出一寒意。
阮閑對所有人親切地笑,行為舉止滴水不。人們最多被那副病魔腐蝕的模樣嚇到,只有自己清楚那個年輕人真正的異常之。
這份表面的“正常”襯得“異常”尤為瘆人。
“……我以為我能修正這個問題。”他自顧自地說,“我錯了,我錯了。”
“答非所問。”卓牧然活像沒看見范林松的眼淚,他嘆了口氣,拍拍手。“范林松現在的神指數?”
“瀕臨崩潰。”站在卓牧然邊的仿生人侍語氣平淡。
“唔,消除他最近三十分鐘的記憶數據,記得把備份傳給主腦。”
“是。”另一個侍從點點頭,一針直接進范林松后腦。
待老人臉上的表消失,他出手帕,輕輕干老人臉上的淚水,隨后噴了點藥噴劑。
范林松紅腫的眼睛登時恢復正常。
“要不是MUL-01堅持要留這個人一命,強行破解他的腦就行了。”卓牧然雙手握,表沒有半點波。
“破解只能獲得記憶數據和人格模式,無法確定特定時間的想法——”
“我知道,我只是懶得看他一遍遍哭哭啼啼。”卓牧然沒有去看出聲的侍從。“還要多久?”
“九秒。”
“記得調整這座建筑里的時間顯示,不要讓他發現自己的記憶缺失。”
卓牧然的話音剛落,范林松就從恍惚的狀態清醒過來。
他皺皺眉:“卓牧然,還沒到會面日期。”
“主腦更改了會面時間,我只是來做個例行報告。”
懶得再重復一遍同一套對話,在范林松再次開口前,卓牧然先一步打斷了他。
“要確定的問題只有一個——理廢棄的廢墟海、1315號的地下聯合城。最近接連兩個地區都出現了有趣的異變,這兩個培養皿挨得很近,同樣有超出本地文明水平的科技縱痕跡。我們懷疑有反抗軍的殘黨在活,你聽說過‘紅幽靈’這個組織嗎?”
“沒有。”范林松語調冷,不久前那副崩潰的模樣仿佛只是幻象。
對方沒有說謊跡象,卓牧然掃了眼屏上的實時生理數據,嘆了口氣。
“明白了,接下來是各個培養皿的生態簡報……”
“就算MUL-01堅持要我知道這些。”范林松人有點哆嗦,語氣很是刻薄。“視頻、文本,什麼形式都行。無論是作報告還是打探問題,這些小事沒必要麻煩您本人親自過來,卓總司令。”
老人加重了最后一個詞的發音。
“我也認為沒有必要。”
卓牧然疏離地笑笑,舀了勺面前的甜粥。
“但主腦相信定期接真正的人類,對你的心理狀況有好,我服從它的安排。”
劍的記憶世界。
阮閑用勺子舀了點豆子罐頭,猶豫了會兒,還是將它放進口中,并且努力不去想這勺子在不久前過什麼。
幾步外,黎涵第三次構建失敗。
憑借繪畫者扎實的結構理解,像是試圖憑空想象一輛可以承載四人的小馬車。但阮閑能覺到,那姑娘的視線時不時驚恐地掃過來,這種集中程度,換了誰都沒法功。
他豆子罐頭吃了一半,地上只有四個馬蹄子和兩個車轱轆。
“小涵,別慌。”連緩過勁的劍都開始幫他解釋,“神狀態變化導致的外貌改變是可能的。”
阮閑也知道自己現在形象不佳——冬里面不好加腋下槍套,槍直接被他別在腰上。傷口消失得七七八八,可是服上殘留的和灰塵還在,加上因為懶得偽裝而沒什麼表的臉,自己完全像個暴徒。
“謝你的幫助。”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引開自己的注意力,給黎涵減輕點力,劍把阮閑拉到一邊。煙姨配合地走到黎涵邊,開始溫聲安。
“如果你沒出手,我這會兒估計已經了瘋子,其他人也都會有到神創傷的危險。”劍不像是擅長謝人的類型,聲音還是有點僵。“之前小煙遇到一個行為異常的孩子,他應該去見你了。你們兩個……?”
“不。”阮閑嚼著豆子。
“他說他為紅幽靈工作,我們沒聽說過這個組織。”
劍拍了拍上的雪:“你呢,為什麼救我們?”
阮閑幾乎瞬間明白了那個狡猾仿生人的用意,不自地扯扯角。
“我和他從屬于兩個部門,各司其職罷了。”他流暢地說著謊。“他之前不是很愿意出手,對吧?他沒必要對我的安全負責。”
唐亦步在制造煙.霧.彈。
他們這一路做出了不超出常規的事,誰都不能保證沒有蛛馬跡留下。MUL-01如果真的是以NUL-00為基礎制作的,它對信息的篩選和理能力絕不差。輕敵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為對方加點絆子也不錯。
混的、沒有邏輯可循的瘋狂行為,再混上些錯誤報就好。橫豎他們本來就沒有改變世界的野心,也沒有刻意留下影響的用意。
在這個基礎上,只要套上有迷的反偵察報,增加主腦的信息提取難度是可行的。
劍皺起眉,和煙姨對視了一眼。“抱歉,人歸人,我該問還得問。如果您想從我們這里取得報——”
“我們知道阮閑來過,也知道他曾和你們有過聯系。”阮閑放下吃了一半的豆子罐頭。“阮閑的日記,你提過。”
“我胡說的。”劍果斷回答。
“看你當初的反應,我不這麼認為。憑借純粹的謊話,你沒法在預防收容所那種地方撐太久……接下來只是我們的猜想,你們隨便聽聽就好。”
阮閑看向劍。
“阮閑的確留下了日記,作為一株雪的‘護符’——恐怕主腦早就讓秩序監察調查過那本日記,日記里應該沒有記錄太多技相關的東西,不過它是真的。”
“真正對末日一無所知的人不會清楚阮教授和主腦的敵對,我猜獲取日記的閱讀權并不算難。當先生這種需要‘離’一株雪的人出現時,供出這個報能最大限度地抹消外界的懷疑——真正的知人聽了那些話,只會當你們是什麼都不懂、拿著主腦敵人的作品招搖過市的普通人。”
劍的表越來越警惕。
“但這個做法有個危險的地方,一旦你們被抓到真正的馬腳,馬上就會被主腦下力氣針對。所以你們會組織一些偽裝不充足的線下小聚會,推銷邊的.書,弄得拙劣至極,人盡皆知……畢竟在這個城市,秩序監察不會放棄對任何異常行為的監視,不如索裝傻。”
“為了再給出點甜頭,你們甚至會組織規模不大的‘聯合夢境’讀書會,給秩序監察他們想要的報。如果我們的調查沒有錯誤,一株雪的員里應該有不人是真的不知。藏木于林,不錯的手法。”
劍手臂了,煙姨拉住了他。阮閑只當沒看見。他隨便握了把松散的雪,它很快在他的手中融化崩塌。
“那些小聚會不會讓他們太過警惕。它們太不穩定,兩三次就會被掃描程序弄散。要做到多人定期流,必須配合上真實世界的會面通,可那樣又容易在主腦面前暴。”
隨后他用力攥了個接近冰核的小雪球,再把不停把雪往上裹。
“……如果它們能夠悄悄接一個足夠穩定的神世界,這個問題就不再是問題。先生的記憶就像個藏起來的燈塔,但凡出現,那些臨時的小型神空間直接接就好。只要能躲過掃描程序,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阮閑停住作,那個雪球安靜地躺在他的掌心。雖說它還是在緩緩融化,卻沒有崩裂的跡象。
“上面是我方的猜想。我們想要知道的報只有一個……在這里建立了報網,又扔下你們不聯系,自顧自地消失,阮閑到底有什麼打算?”
“你們沒有立刻弄下我們的腦袋給主腦分析,我姑且相信你們不是主腦的人。”沉默了半分鐘,劍才再次開口。“為什麼想要知道這個?”
“知道后才清楚能不能談合作。”
阮閑一本正經地說著,活像真有那麼回事似的。
“誰都知道反抗軍被秩序監察了一頭,阮閑和范林松發矛盾,還都下落不明。如今就算有想要反抗主腦的新鮮,加反抗軍隊伍的時候都要掂量掂量。我們也看主腦不順眼,之前有你們打前線,索就躲起來發展了,現在正是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