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

雖然沙塵擊打車窗玻璃的聲音清晰而真實, 駕駛起來的手卻不會騙人。這車并沒有在干的陸地上前進, 攻擊者盡可能模擬了那種, 可作為于此道的前墟盜, 余樂還是能夠發現手的微妙差異。

有砂和水，結合他們前進的方向，他的裝甲越野正半泡在海水之中，并且向深海前進。

可去他媽的吧。

余樂沖面前的荒地景象翻了個白眼, 啟了車輛搭載的水行模式, 小心地打著方向盤, 活像手里的不是方向盤, 而是某種怪異的手刀。

謹慎作，仔細車輛轉帶來的每一個連鎖震。曾經他駕駛的可是燃燒穿梭劑的巨型墟盜船，任何一個小誤差都會導致船員的死亡。眼下只是靠敵人沒有抹除的微妙反應判斷車況, 對他來說不算難。

車變沉了, 胎下的沙子也變得凝實, 他們回到了安全的前進方向上。季小滿一臉嚴肅地調整手臂，一副心無旁騖的模樣, 像是完全不關心余樂打算把車開進深海還是火山口。

“我們被攻擊了。”

“被攻擊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余樂松開方向盤，一只手握槍，另一邊活肩膀：“你先說。”

“我的義肢了個零件，一指節的重量缺失，可能是登陸時撞壞的。”

季小滿活了一下金屬手指。

“部零件沒人能看到，也沒有缺失。外部卻同樣沒問題，按照唐亦步的理論……應該是有人觀察了我的另一只手，用同樣的知覆蓋了上去……為了不讓我們發現‘我們已經來到島上’這回事。”

“車的狀態也不太對頭。”余樂順暢地接話道，“剛才那堆破事好解釋了，他們想把我們分開，各個擊破。這車也跑了一段路，等小阮他們那邊反應過來也晚了。”

“車里應該有線索。”季小滿已經開始四索和翻找，“外面瞧不清車里，車里的狀況不會被偽裝，我們不會毫無準備地上島。”

“你先找著，我看看外頭的況。”余樂當機立斷，啟了數值檢測系統，并且將屏調整到外界看不到的角度。“小商，你個頭小，我把車后的玻璃調了，你找到東西后到后面觀察——你來當那個什麼‘暗哨’。”

余樂自己也隨便了，結果只到個魷魚腳的空包裝，上面還殘余著鐵珠子的牙印。他憋屈地吐了口氣，弄了手指餅叼在里，試圖緩解煙癮。

“關于我狀況的屏，瞧好了。現在我們的覺未必準，小唐說了嘛，狀態不會騙人。”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他啟了這個功能，正好可以拿自己當個探測。

季小滿拉長臉，看起來不怎麼喜歡這個提議。

“嗨，以為你是小妞，我才讓著你？”余樂謹慎地驅車前進，“得了吧商小姐，雖然我不愿意承認，真的拼搏，我可頂不住你那些七八糟的小機關。再說了你個子就那麼一丁點，難道要我這個一米九幾的來奇襲？人家上來頭都給我掀了。”

“我現在就想擰掉你的腦袋——這車就你能發，要是你死了，我麻煩更大。”季小滿惻惻地說道，聲音不大，威懾力倒是足夠了。

“你這就是小看我了，我還沒那麼容易死。”余樂瞇起眼，“東西找到了沒，別廢話。”

季小滿學余樂翻了個白眼，將老式手機丟到余樂大上。“通過非正常途徑進行觀測，況應該好一點。”

“哎呦，這方法不錯。”余樂反應很快，他直接把手機用機械臂固定在車前，打開前后座間的玻璃格擋。小小的屏幕上映出海邊的樹影。

季小滿在后座起子，一邊拿眼瞪余樂，一邊吃隨手順走的手指餅。等咔嚓咔嚓嚼完一包，小姑娘恢復了些神，開始通過手機攝像頭朝外觀測。

“……咦？”

“不一樣，我曉得。”余樂全神貫注地瞧著顯示屏上的畫面。

“不是，天亮了。”季小滿指向窗外，“看來外來影響被撤除不。”

余樂這才抬起眼，他看見了波粼粼的海面。初升的太如同一點融化的黃金，天空已經變得清澈湛藍，邊緣附著旭日染出的朝霞，整個景象溫暖靜謐。

然而后排響起和這景象完全不搭的倒冷氣聲。

到底是在地下城毒霧里長大的年輕人，余樂憾地搖搖頭。像自己這種見過大場面的，本不會被一點自然景象搖。心嘆完畢，他將頭轉向季小滿那邊。

然后他冷氣得比季小滿還響亮。

瘋了，他想。

島的側完全扭曲。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個巨大的陶瓷娃娃頭部，保守估計有三十米高。它的剝落，碎裂了一小半，剩余部分也帶著顯眼的裂痕。臟似的的從它的頭顱中拖出，繞著島嶼在另一邊堆堆，還在搐搏，泛著潤的澤。幾只昆蟲的長腳不知從哪里出來，不斷地展、蜷起，同樣大得嚇人。

陶瓷娃娃僅剩的那只眼睛殘余了些許藍，正無神地向這邊。

破損的彩積木，沾的鈍，腐爛的書本，蠕的黑影。它們混合不同尺寸，用一種詭異的融合方式覆蓋全島。更遠的地方，金紙屑如雨般飄落，各個國家的標志建筑像在油蛋糕上的蠟燭，橫七豎八地在廢墟之中。一切都被朝的輝映亮，用某種詭異的方式起伏，如同在呼吸。

貨真價實的噩夢，余樂緩緩咽了口唾沫。怪不得Struggler II收視率這麼高，這場景在外看來肯定格外刺激。然而作為與噩夢近在咫尺的人，余樂恨不得再把車往海里開開。

相比之下，玻璃花房的預防收容所簡直稱得上可。

“我該珍惜廢墟海。”余樂喃喃道，“了，老子原來的人生多正常啊。別說一年，在這兒待個一個月，我估計就要瘋了。”

陶瓷娃娃破損的頭部抖著轉了轉，帶起一片揚塵和飛鳥，五微微扭曲，出一個笑。

作為經驗富的機械獵手，季小滿眼可見地哆嗦了下。

“就像……就像進了一個神病人的腦子。”半天才找回聲音。

“是進了一群神病的腦子。”余樂虛弱地糾正，“小商，咱還往前走嗎？”

季小滿盯那個破損的陶瓷頭顱，篩糠似的抖了半天，最后還是堅定了想法。

“走。”說，拿起手機對向窗外。在攝像頭拍下的畫面里，什麼扭曲都沒有，只能看到一點被森林遮擋的建筑廢墟。“反正都、都都不是真的。”

“得了，都結啦。”余樂沒再看那瘆人的景象，他調整了會兒狀態，繼續朝森林前進。“能得了咱就走。就那兩個瘋小子的德，要咱在這退了，八連阮教授的都不到一。”

正如余樂所猜，隨著太升起，阮閑和唐亦步都瞧見了島上的扭曲異常。然而他倆只是輕飄飄地瞄了眼，隨后再次盯住對方。

唐亦步兩只手抓住兩串烤焦的烤魚，表嚴肅得像拿了兩把軍.刀。

“這就是我的答案。”阮閑說道，“要是你真的想要找MUL-01的破綻，還是問問阮教授比較好。”

唐亦步機械地啃了口烤魚，喀嚓喀嚓地嚼，眼神有點發直。

打擊這麼大嗎？阮閑有點不解，但沒打算就此放過對方：“現在到你了。”

“啊？”唐亦步出一個單音，看起來在走神。

“報。”阮閑殘酷地奪過唐亦步另一只手上的烤魚，咬了一口魚，毫不介意不遠蠕的巨型臟。“這是易，我不可能真的免費告訴你這些。”

他已經了足夠多。如果唐亦步知道點詳，完全能推斷出自己是在NUL-00銷毀前“被消失”的，或者是這部分記憶被修改過。不過對方愿不愿意相信還是個問題，畢竟他給出的也不過是邊角料。

說到底，就算對那仿生人抱有特殊的意，阮閑同樣不愿意把全部報都暴給唐亦步——唐亦步對于“阮閑”的想法應該遠遠沒有表出的那樣簡單，在確定對方的真實態度前，過早攤開底牌只會讓自己無路可走。

阮閑本人、不知中執行阮閑計劃的復制人、被阮閑拋棄的復制人……關于自己的份，他能略估出不可能。據唐亦步的立場，他得考慮怎樣圓地切換這些份。

“哦……”唐亦步眼下的反應慢了不。背對著島嶼的扭曲景象，那仿生人茫然地啃著烤魚，一點黑灰沾到了臉上，活像只第一次見到雷雨天的貓。

阮閑忍不住了那張臉。

“你被阮閑放棄的時候有嗎？”他也選了個不算太深的問題，看那仿生人恍惚的狀態，說不定能順帶扯出點其他線索。

既然唐亦步聲稱這是他自己創造的。那麼再之前，無論唐亦步是舍棄了原本的軀殼，還是單獨以電子腦的形式存在，他都需要一個幫手。

電子腦連移都無法移，就算有原本的軀殼，他也很難在不被發覺的況下為自己進行再造。

唐亦步終于把注意力找了回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那仿生人小聲說道，“這是我潛Struggler時制造的。普蘭公司在二十二世紀大叛前幾年開始了這個秀，后續又推出了不其他主題的仿生人秀，但Struggler系列一直是最火的。每一期徹底結束，都能賣出不秀里的仿生人。”

這家伙又開始把話往其他報上帶了，阮閑瞇起眼睛。

“那就很有意思了。”阮閑直接堵住了唐亦步的話，“既然你是阮閑在大叛后制作的‘武’，怎麼混進了大叛前存在的仿生人秀？”

“因為那個秀持續多年，并沒有因為叛立刻停止。”

唐亦步面無表地指指他們所在的島。

“仿生人秀里沒有人類，同時維持著自己的一套生活圈，主腦沒有特地理的必要。你可以把它想象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國家。考慮到玻璃花房的況，拍攝和記錄可能也沒有停，外部設施同樣保存完好。這是我唯一能自訂的地方，剩下的資源基本全在秩序監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