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 你……哎？”找到記憶核心后, 阮閑沒再四奔跑，余樂很快就趕上了他。

可當他看到阮閑的表后, 下意識帶著季小滿保持住了距離。初見時那覺再次纏上余樂, 直覺告訴他面前的人狀態不對, 得離遠點。

跟在他們后的夫妻倆不知道是不是確定了沒有危險，并沒有立刻跟上來。余樂找個相對安全的角落站穩, 順著阮閑的目看去, 只看到一個小推車和上面超出他理解范圍的零件堆。推車的人停在走廊, 在傾聽手機另一邊的話語, 可他什麼都聽不到。

而阮閑聽得一清二楚。

【您職不算久，剛過試用期，級別也不算高。我剛通過您的虹特征找到了您的公民檔案，我們都知道您的實際狀況……】

“我明明把你關閉了！”男人的聲音里出一恐懼。

【我曾經在監視系統里埋了一套同步指令。】那個缺的機械音重復道, 【時間有限, 解釋的效率會很低, 我們直奔主題。】

阮閑知道NUL-00在張什麼, 眼下它面臨著兩個大危機——

離開了無限供能的安全機房，電子腦中儲備的能源本有限，一旦沒了能源, 等待它的只有終止后的黑暗。而沒有散熱系統的幫助, 如果NUL-00啟用太多功能, 高溫很可能會燒毀電子腦中的部件。

這還不算啟用功能本增加的能耗。

可NUL-00想要存活，眼下的男人的確是最佳突破口, 它不得不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尋求更多資料。如同試圖赤足在刀刃上保持平衡，這個境下，但凡走錯一步，結局只有萬劫不復。

明明是自己曾經那樣小心珍視的對象，阮閑的指甲不知不覺刺掌心。

至在他的記憶里，他和NUL-00分開的時間不算太久。雖然他曾聽說NUL-00的結局，畫面到底比虛無縹緲的猜測更有沖擊力。

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到這個地步。

開始他只是覺得它和自己有點相像。他們擁有相近的思維速度、相近的生活方式。他們同樣哪里都去不了，又對人與人之間纖細的聯系過分遲鈍。

自己就像這套程序，或者這套程序為了某種生，阮閑這樣想過。

他在它上傾注了五年的時間和超出自己想象的耐心，原因也很簡單——或許是出于某個愚蠢而自以為是的念頭，他希這個自己親手帶到世界上的“生命”，不至于再次經歷自己經歷過的一切。

最初他只是想要多陪陪它，和那個泡在冷卻里的小東西多說說話。

阮閑自認給不了NUL-00多麼厚重的“”，他只能努力對它好一點。比起自己，它擁有更好的未來。只要他能夠在病死前徹底完善它，那麼它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自由自在地存在下去。病痛間隙，這個想法總能神奇的讓他到放松。

畢竟對于自己來說，那間機房是整個研究所最溫暖的房間。

阮閑驚異于自己此刻的緒反應，那灼燒的憤怒眼看就要把他的心臟撐。蒸干，臟里填滿巖漿，他幾乎無法呼吸。

【我給您一個提案，它可以讓您下半生食無憂，并且不用承擔任何風險。】

NUL-00利用手機里自帶的助理聲音繼續道。

【這間走廊左邊的N-07房間放著阮閑實驗用的圖紙和構造模型，我能夠破譯碼，并且暫時屏蔽監控。你可以用模型把我替下來，帶出去賣掉。模型是阮閑用于研究散熱用的，結構和材料都和我的容相差無幾，銷毀的人看不出來。】

【電子腦的結構數據和我的程序檔案也都有備份。他們不會對理應停止的廢棄機械太上心，請您放心。】

“別騙我。”那人啞著嗓子說道，聲音里還帶著點恍惚，并沒有立刻買賬的打算。“還有一天就四月底了，月底他們會統一理廢棄。理前幾天的檢測是最嚴的，你——”

【我會干擾銷毀日志，放心。到時只要讓另一個區域出點子，銷毀人員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這邊。】

“我記得你無權接數據。”

【屏蔽系統在機房里，你得到的命令也是在機房里把我關掉。我們現在已經離開機房了。】

“……那我也得出得去。”為了不招致懷疑，男人開始推著車順走廊慢騰騰地走。“這里上下班的檢查也相當嚴格。”

【我也可以擾檢測系統。】

“這麼大能耐，干脆自己弄個助理機跑了得了。何必要和我合作。”這位新員工的疑心重到有點不自然。

【修改監控錄像，破開模型研究室門，埋下干擾銷毀日志的指令，擾門衛檢測系統……這套作完后，我只會剩余5%左右的能源，幾乎無法再做任何侵。而您還要和其他公司涉，要是想要獲取更多利益，需要我的指導。】

“嗯……”男人不置可否地嗯了聲，“說說看。”

【您可以把我賣給普蘭公司，先生。只要做這筆易，剩下的事不需要您來心。就算況不順，您也會有一億以上的干凈收。】

“好吧。”男人沉默到走廊中部，最終還是松了口。他的聲音仍然低而穩，面罩沒遮住的皮卻涌上，看起來像是喝了酒。

阮閑眼睜睜看著那人進自己的模型研究室，將散熱抹在模型上，而后將NUL-00隨便干，用塑料袋隨手提著。

【全部指令布置完畢，考慮到能量耗損，我需要進休眠狀態。】NUL-00繼續用手機向男人下指令。【接下來，您可以在研究所商店購買大號面包，將我藏在面包里，下班后帶出。我將普蘭公司相關接頭人的聯系方式發到了您的手機上，只要您聯系他，普蘭公司的代表一定會認真對待這次易。】

“唔。”

記憶就此停止，大抵是NUL-00進了休眠，對外界不再有知。一瞬間，整個走廊都有些褪，男人和NUL-00一起消失在了原地。走廊盡頭的門慢慢敞開，里面再次出不正常的純粹黑暗。

被掐破的掌心早就悄悄愈合，連跡也沒有留下。阮閑慢慢松開拳頭，轉過，反手扯了把余樂，朝盡頭那扇門沖去。

到目前為止，這段“記憶”里的一切都沒有破綻，還無法判斷是否合。他還需要看更多。

就算這些記憶正在讓他的憤怒漸漸失控，嚨不斷反酸。

“等等等等小阮，那邊明顯有問題吧？”余樂靠重優勢穩住子，掙扎著沒被拖。

阮閑搖搖頭，不吭聲。

“你看起來緒不對頭，要不咱先緩緩。”余樂謹慎地控制語氣，“你看，這兒也安生的。就休息個幾分鐘——”

結果他話音未落，走廊便從遠離門的那一端開始崩塌。余樂翻了個白眼：“……，這是明擺著要咱們過去，過去就過去吧。”

說罷他堅定地跟在阮閑后，大有一副絕不先走一步的氣勢。

阮閑則沒再有心思關注這些，他率先扎進了門里的黑暗。這是一段新的記憶，但比之前那個要模糊不。

無窮無盡的黑暗中，漂浮著幾團模糊的影。阮閑知道那意味著什麼——NUL-00已經被帶到了普蘭公司，普蘭公司肯定不會傻乎乎地收下一個無法運作的電子腦。要想讓易正常進行，普蘭公司一方勢必會給NUL-00補充上最低限度的能源，確保它可以運作。

而NUL-00為了節省這來之不易的能源，將自己的“視力”調整到了底限。

既無法正常觀察，又不清楚普蘭公司周圍的景象，空白的數據只能留下這樣的黑暗。

就連他們能聽到的聲音也像隔了層水霧，只能約聽到一些關鍵字詞。這樣的記憶數據也有它麻煩的地方——它只能記錄被輸的訊息，無法記錄當事者自己萌生的思路和緒。如果這一段記錄都是這樣的質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線索從自己手中慢慢走。

推測，阮閑抿。他必須推測，如果自己是NUL-00要怎樣……

就算被賣給普蘭公司，等待NUL-00的也只是被徹底拆解和分析的命運。它專門逃出研究所肯定不是為了換個地方死去。仔細觀察，他肯定能找到些許線索。

記憶核心的團非常模糊，像是高度近視的人摘了眼鏡后的世界。阮閑仔細觀察了會兒，只能勉強分出窗外的夜，以及地上尸的廓。

被強行模糊掉細節，阮閑反倒認出了這個男人是誰——范林松槍殺自己時，邊的陌生助理形與這人十分相似。

這樣事就說得通了。讓研究所里的人協助終究有患，這個人八是范林松找來干臟活的臨時助手。對方過于謹慎的態度、與NUL-00對易的把握都可以得到解釋。

可惜就眼下的狀況看來，普蘭公司并不打算支付這場易的費用。

“它能破解我們的……最高防……把它送到……第一實驗室……明天讓……康先生……瞧瞧。”模糊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模糊的影不住變換，接下來的黑暗漸漸穩定。能源所剩無幾的NUL-00準是被安置到了第一實驗室，算算時間應該是深夜。為了掩人耳目，普蘭公司的決策者并不會突然讓科研骨干們深夜集前往公司。

目前它擁有短暫的安全。

下一秒，黑暗被照亮。照亮它的不是記憶里的，還是無數飛快流的字符。它們閃著紅的，移的速度快到讓人看不清。

不是思緒，不是。NUL-00在用最后的能源破解這里的安全系統。

阮閑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些字符。這不是偽造的，他看得出。NUL-00的攻擊方式與自己同出一轍，但也帶有一點點“個人風格”。

他認得那種風格。

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讀取指令上，阮閑幾乎無法覺到自己的和緒。他的思維跟著那些紅的字符浪奔涌，一點點拼湊出信息。

可是指令的下達速度越來越慢，并且愈發黯淡。NUL-00的最后的能源即將流失。

【父親，如果研究所停電，我會不會死掉？】它曾這樣問過自己。

【研究所不會停電，還有，我不是你的父親。】

【萬一呢？】

【就算出現事故，這里的供能也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