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樂警惕地瞪回去，雙臂眼可見地繃。還在震驚中的季小滿抖著握住槍，金屬指尖磕得槍把咯咯直響。

自己不欠余樂和季小滿多人。若是剛醒來不久的自己，面對想要滅口的唐亦步，他多半不會阻止——理論上，兩人的消失只會讓他們的逃亡變得更麻煩。而劍走偏鋒，踏上更為危險的路，他沒做過這種選擇。

可如今阮閑的心態有點變化。

一方面，自己似乎是變得怯懦了——他開始不愿意讓唐亦步承擔太多風險，哪怕他清楚對方能夠應付。另一方面，他也有那麼一點……那麼一點點，開始畏懼可能的失敗。

另外，余樂和季小滿無論怎麼看都不算是善人那一掛，出于某種模糊的緒，阮閑仍然不太想讓這兩人死于這種理由。眼下所有選擇都伴隨著風險，比起逃亡難度增加的風險，他更愿意面對可能的份泄。

反正唐亦步已經暴了，無論自己是不是阮閑，都必然會被主腦盯上。

干掉主腦前，只要把這兩個人控制在視野范圍就好。

“亦步，關于余先生和季小姐——”

“我不會殺他們，父親。”唐亦步大方地答道，笑得彎起眼睛。

“父……？！”余樂的表活像被煮蛋噎住，“得了，小商，雖然這話不該我說——主腦是有病，咱這邊的人病也不小，人類完犢子嘍。”

鐵珠子嘎地一聲咬上余樂的腳趾，余樂嗷了一嗓子。

季小滿依舊沒有答話，目在阮教授和阮閑間掃來掃去。

“既然兩位理完了同伴的問題，最好快點開始行。”阮教授用電子音催促道，“這里不是適合聊天的地方。”

“別想著就這麼混過去，我可不會這麼簡單地買賬。”確定自己暫時不會死，余樂甩開腳上的鐵珠子，氣又回來了。“等會兒必須老實代，不說小商，我對你們可沒啥請求。”

“先跑再說。”阮閑拉住唐亦步的手腕，沖向知干擾中的研究所。

那個存在于他人記憶里的唐亦步俯臥在臺階上，正在朝熊熊燃燒的研究所部爬去。他上的槍傷還在不住流，地上留下一道非常顯眼的痕。

“NUL-00，你當時為什麼要跑去研究所？”阮教授縱著三腳機械跟上，“在仿生人秀的那段時間，你應該無法得到外界的報。”

“近距離收集一點點信息還是做得到的，那里給我的覺很安全。”唐亦步任由阮閑拉著，甚至刻意放慢了腳步，語調里帶著一點狡黠的得意。“并且方便確定技發展程度，也肯定會有相當數量的資。”

他頓了頓。

“最重要的是，我想見見父親。”如今他的語調相當平穩，“……雖然到最后也沒見到。”

“說到這個，大叛那天我正巧外出。”阮教授搭乘的三腳機械靈巧地躍過石塊，“MUL-01很會挑時間。”

“如果大叛沒有來呢？”跑在前面的阮閑關注點在別，“你要被蘇照和康子彥待到死嗎？”

心底漾起一片酸苦，他沒忍住聲音里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已經很努力地保命了。”唐亦步的聲音瞬間變得異常委屈，阮閑頓時泄了氣，只能默默朝空氣發火。

“而且大叛必然到來。”欣賞了會兒阮閑的反應，唐亦步微笑著繼續，聲音里綿綿的委屈霎時間無影無蹤。“我只是不確定需要幾年。”

“……你事先就知道會有大叛？”阮教授的聲音嚴肅下來。

“離研究所近，我也能弄到一點點沒有加的消息。不借鑒我的程序架構，就算是父親本人，也不可能這麼快制造出一個新的強人工智能。”

唐亦步輕飄飄地答道。

“而我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MUL-01已經啟了。我沒有任何渠道通知你們，就算有，我也沒有義務冒著生命危險通知你們。”

他垂下頭，在阮閑看不到的角度，用堪稱冰冷的視線刺了眼那個三腳機械。

“退一步，就算我能功將這個‘猜想’傳遞到外界，也剛好有位高權重的瘋子愿意買賬，你們也什麼都做不了——你應該清楚，阮教授，棋局是時刻變的。從MUL-01正式掌控網絡的那個瞬間起，一切就注定會發生。你們自己做出的消極預測還嗎？絕大多數人需要自己吃到苦頭，才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這倒是實話。”余樂道，沒控制聲音里的諷刺。季小滿則垂下頭，眼睛只盯著地面。

那臺三腳機械頗為人化地嘆了口氣。

“我明白。”阮教授的聲音有點低落，“我只是想問你事先知道的原因。”

“我也明白，只是這些話憋了不年，說出來還爽快。”唐亦步將一手指豎在邊，“至于原因……等我們順利逃出去再說吧，好歹是家族機。”

阮閑不打算加這場容有點驚世駭俗的對話。

他的注意力全在研究所那邊——研究所部并沒有余樂所說的一片漆黑，阮教授的計劃明顯功了，唐亦步的記憶被功截獲，自填補上了那段空白。

燃燒的研究所大廳里濃煙滾滾、空無一人，金屬燒焦的味道格外沖鼻子。影像里的唐亦步在武裝機械的殘骸中爬，沖著一層的設備室堅定地爬去。只是事不怎麼順利，他還沒有爬出幾步，便跌落進地板上的巨大裂。

也許自己判斷有誤，是那仿生人故意跌進去的也說不定——當阮閑看到大廳地下被改造出的樣子時，這樣的念頭飄過他的腦海。

那不是他悉的研究所地下。

比起安靜到殘酷的大廳，這里的人們仍然在與武裝機械激戰。那些機械螞蟻般朝大廳中央源源不斷地沖去，又被閃爍的防護網瞬間炸毀。

斗爭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柱狀水槽。柱狀水槽的玻璃上滿是鮮和彈痕，周圍人類與機械的殘骸疊在一起，堆積如山。一個沒有固定外型的白正在浸泡中悠然旋轉，活像一只大型水母，沒有被周遭的激戰影響半分。

唐亦步觀察了半晌環境，又凝視了許久那團古怪的白。他保持著俯臥的姿勢，吃力地沖它出一只手，手掌邊緣發出黯淡的藍，像是在讀取什麼。

隨后，那張滿是漬和塵土的臉上慢慢綻開一個笑容。

激正在燒灼銀灰的金屬墻壁，炸.彈炸開一聲聲慘。分屬兩邊的武裝機械彼此撕扯，尖的警報聲要刺破耳。在一片混的硝煙中，那個屬于過去的唐亦步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像是想要指揮一支看不見的樂隊，又實在抬不起臂膀，只得無力地支起前臂，手指。阮閑認得那個作——唐亦步在試圖黑進這里的防衛系統。

子彈與束在那仿生人的鬢邊過，他的鞋早就跑丟了，銳利的機械碎片刺傷了他的腳。槍傷的混著腳底新傷口的，在燒黑的地面留下一個個不算扎眼的深紅腳印。

他一視同仁地踩過人類燒焦的殘肢，踏過機械還在冒煙的碎片。只能抵擋機械的防衛網變紅兩秒，終究沒有攔住這之軀。唐亦步朝那半破損的玻璃槽出手去，像是想要給它一個擁抱。

正在激戰的兩方人馬幾乎同時發現了他。

唐亦步扭過臉，金的眼睛有點充。侵機械那邊像是收到了自毀指令，它們原地抖起來，肢扭曲，隨后發瘋般的攻擊自己的同類。剩下的人類不多，剛有人想指揮手下的離線機械接近，上各的通知聲便此起彼伏地響起。

阮閑能夠聽見里面的容。

【A型初始機銷毀中，請勿干擾……A型初始機銷毀中，請勿干擾。】

唐亦步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半破碎的玻璃扯開，沒管手上新添的傷口。那團白的東西順浸泡流出，流過他的小，隨即像找到了樹干的藤蔓，飛快地纏繞上去，消失不見。

隨后，唐亦步驟然倒下，艱難地爬進一邊高聳的尸堆，看樣子虛弱到了極點。

人們還在沖通訊咆哮什麼，但通訊不再傳回回應。侵機械繼續源源不斷地沖進房間——這段記憶靜止于這個畫面，那些人的命運不難猜測。A型初始機盡管能將唐亦步的增強，卻沒有S型初始機這樣完善的恢復能力。記憶中止于此，為記憶主人的唐亦步準是暈死了過去。

記憶沒有靜止多久。

破碎的玻璃缸漸漸消失，裝甲越野的廓越發清晰。隨著尸山和濃煙的逝去，周遭環境變得越發正常——

“哎呀。”康子彥和小照正停在車子不遠，小照一只手著“年蘇照”的咽，一只手舉起，朝他們打了個招呼，“剛才真刺激，對吧康哥？”

康哥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瘋瘋癲癲地給出反應。

他死死盯著唐亦步，臉上白得發青，抖得厲害。

“帶我們走。”

他沖唐亦步的方向說道。

“帶我們離開這里，求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糖之前一直在藏實力，不管是為NUL-00的實力還是為A型初始機的實力。

現在他不用藏了XDDD

現在還沒有徹底在主腦那邊暴，還能再茍茍√

我知道我……我又半點了，看在今天字數多的份上不要揍臉（？？？

第175章 生命數據

看來A型初始機的外貌與S型并沒有太大區別, 阮閑回憶了會兒在廢墟里遭遇的S型初始機, 無論是大小、形態、質地還是，它和唐亦步記憶里的A型初始機完全一致。

漂浮在中, 水母似的白團狀。

只不過被自己“疑似舊版本”的α-092吸引, 它主融了他。這座島上的影像可能作假, 但自己在廢墟時的記憶絕對貨真價實。

阮閑終于拋棄了心底最后的疑慮。

自己獲得S型初始機看來的確是意外，而非阮教授又一個障眼法, 或者藏有后著的計劃。阮教授無法事先預測到他會及時到達那個房間, 如果這是計劃的一環, 那麼沒有比這更扯淡的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