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槍。”他夢囈似的說道，用手扯扯小照的袖子。“他們會理的，別開槍……別開槍……照照，我們要離開這里了。”

他的眼眶通紅，眼淚不停滾落。

“照照，你聽見了嗎，我們可以走了。”

小照扭過頭，沖他出一個扭曲而甜的笑容。

“這不是我們的家嗎？”說，“我不想走。”

“你聽好，我騙了你，我是騙了你！”康哥絕地咆哮道，“我早該跟你說的，這都是我的錯……求你了，別打了，讓他們理——”

可惜他的力氣和神完全比不上小照，手又卡在車頂的欄桿里，沒法彈。小照跳下車，的鞋不知道什麼時候弄掉了，就那樣赤著腳站在海邊。碧藍的海浪卷過白皙的腳，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我不想走。”興高采烈地重復了一遍，手上的攻擊沒停。“小唐他們走就走吧，我要留在這。”

唐亦步從背后扼住Z-β，事實證明，高級D型產的堅固程度超乎想象——哪怕上吊著一個人，頸骨被掰得咔咔響，臟被轟得稀碎，他仍然堅定地朝小照走去。

康哥開始死命自己那只被欄桿卡變形的手，試圖從車頂爬下來。

“蘇照和康子彥早就死了，我們本不是……本不是原來的我們。”

他跌跌撞撞地摔上沙地，里語無倫次地嚷。

“我早就該告訴你，蘇照和康子彥都是活著的時候存儲的數據，理論上，我們的思維……我們的思維最多和他們有七八分一致。我們就是我們，我們和秀里的其他人沒有那麼大區別，我們可以活我們自己的，我們本來有優勢……”

那些被灌注的回憶，到底是被輸的數據。它們沒有把真正的蘇照和康子彥從死亡中帶回，反而為了困住他們的詛咒，如果早些說清楚這一切，或許他們可以早點拋棄不合時宜的道德，活得更好些……

康哥的十指抓沙土，將白的沙子染暗紅。

橫豎都是絕，快刀子說不定比鈍刀子好些。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跟我走，求你了照照。”他只能一遍遍懇求自己瘋掉的妻子，聲音嘶啞。

“我早就知道是假的啊？”小照哼著歌，“不然本解釋不了，我明明懷著孕，還想給你個驚喜呢，結果和你一起醒過來后數據正常，什麼都沒有了……康哥，我不是一直在問你嗎？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現在咱們又能去哪兒呢？”

笑得越來越燦爛。

“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呀。”

康哥打了個哆嗦。

他不再懇求，甚至不再說話，只是搖搖晃晃站起，擋在Z-β和小照之間，虛弱而堅定地張開雙臂。

Z-β果斷攻擊了他，那幾乎只剩骨骼的東西輕松地撕開了康哥，像是扯開一個腐爛的布娃娃。

唐亦步仍然致力于掰斷那東西的頸骨，作沒有停過，而阮閑將所有能攻擊的地方攻擊了個遍，打空了子彈，在十幾步外換著彈匣。

“對不起，小唐。”康哥小聲說道。

他倒在地上，努力挪了挪，看向踩在海里的小照——后者哼著歌，踩著水，仍然有一搭沒一搭地擊著，像是對他的離去渾然不覺。

被康哥攔了幾秒，Z-β沒能夠到小照。他沒再走出幾步，終于被唐亦步順利地掰斷了頸骨，地倒在地上。

“上車，走了。”見患已經除掉，阮閑招呼唐亦步上車。

唐亦步沒，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對年輕的夫妻——康子彥的復制人生命跡象極其微弱，隨時可能死去。而蘇照收了槍，輕快地走近，隨后躺在垂死的康哥邊。

空氣中漸漸再次出現兩個孩子的影。

他們手挽手，站在蘇照邊，上穿著他們悉的破舊服。只不過這一次，小的康子彥面目不清，看起來就像是一團煙。

“太真好。”年蘇照對著丈夫的臉說道，親了他的額頭一下。

“對不起。”康哥，沒能發出聲音。“對不起。”

“這讓我想到我最喜歡的記憶。”蘇照笑著說道，“之前你不是老問嗎，我不想告訴你，現在我突然想說說了。”

“你總是猜我們第一次相遇那天，第一次約會那天，你求婚那天……你可真是個自狂。”

康哥安靜地看著，臉青白，氣若游。

“我最喜歡的記憶和現在很像……我早就醒了，你還在睡。天有點，我打開冰箱拿水喝。發現冰箱里有水果爛掉了，想著一會兒一起去丟掉。我喝完水，看了看還在睡的你。”蘇照了個懶腰，“說不清，可我就是記得很清楚。”

“你要睡了嗎？”快樂地說道，“也是，太好的。等你醒了，我們一起再去搶輛車吧。”

確定康子彥已經失去生命跡象，唐亦步轉過頭，和阮閑一起回到車。

車一時很安靜。

那對年輕的夫妻面對面躺在被染紅的沙子里，旁邊兩個影模糊的孩子在看。

“……走吧。”余樂悶聲說道，發車子。越野車胎上方出輔助浮力機，它們迅疾地拍打著海水。

島中央的濃煙還沒有散去，兩個人的影很快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作者有話要說：

覺最近變得穩定23:30更新4k+了，我這樣不行|||||||我又要flag了，明天更新不準時就加更一章——

接下來要去主腦的地盤啦XD

——

以及晉江要在國慶前后一個月關評論區，大家的評論會變給我的私信（……）

簡直像煮方便面不讓放蛋一樣殘酷，簡直了。還請大家不要放棄給我私信嗚嗚嗚嗚0(:3 )～ (;3_ヽ)_

第180章 理智的決定

裝甲越野兩側探出的行翼, 它們在海面上波浪般起伏, 整輛車前進得極快。但凡主腦的探測飛行挨得近了，車輛便短暫地潛水中, 等待細掃描從頭頂拂過。

唐亦步和阮閑上車后, 位置再次出現了變。季小滿坐去了副駕駛, 唐亦步和阮閑坐在后排。π還在它的專屬空間里，而為了讓阮教授集中力控制臨時搭建的知迷彩, 他們將車子用來放行李的最后一排騰出了個位置, 好讓阮教授獨自安靜地待在那里。

冒著煙的島早已被他們拋在后, 原本壯的煙柱遠遠看去就像一截灰黑的線頭。

比起腦子里其他方案, 這的確是最為輕松安全的逃離方式。撞碎在四周的海面上，仿生行翼啪啪拍打水面，海洋特有的水聲鉆進耳朵，一時間視野不再有其他人造, 一切祥和無比。

可車廂里的氣氛卻不怎麼輕松。

余樂姑且算是達到了目的, 無論他本人現在怎麼想, 他已經功幫助阮教授從主腦眼皮子地下逃開。季小滿見到了最想見的人, 然而明顯還在整理緒，看上去力不但沒有減，反而多了數倍。

自己和唐亦步應該算是最倒霉的, 阮閑心想。

他們的確得到了各自想要的答案, 但還是小看了阮教授對于打贏戰爭的執著, 不小心踩進了后者編織的陷阱里。眼下所有人的利益暫且一致，等到了目的地, 免不了又是一場紛爭。

阮閑嘆了口氣，決定趁用這寶貴的一個多小時好好休息。他將腦中激的思緒按下，轉頭看向唐亦步。

說實話，雖然他能明白唐亦步的策略，對于那仿生人主暴自己的行徑仍然不認同。目的的確就一個，可是方法可以有很多。作為回擊，他也選擇了更高效卻更危險的路。大有兩個人一起在懸崖邊沿跳舞的意思。

如今阮閑很難說自己后悔還是不后悔——戰略方面，他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什麼問題。自己不出面，主腦也會把他調查個底朝天，不如提前給出錯誤的引導，將自己塑造某個被唐亦步蠱了的高級技人員。這一招能騙過阮教授，那麼騙過主腦也不算太難。

只要讓它的猜測從S型初始機上離開，他就算功了一大半。

后悔的點也有。這個做法讓他們之間本來就作一團的關系變得更加復雜。面對唐亦步，阮閑說不好自己現在是該生氣、該安還是該給他一個熱烈的吻。

橫豎他一向看不那仿生人堪稱異常的想法，也不再能清晰掌握自己的。

在位置坐穩之后，唐亦步仍然親熱地挨著他，但卻選擇了注剩余的方式來治療自己的傷口。隨后唐亦步下了被浸的上，他沒有立刻將它洗凈，而是簡單配了點溶劑，打算把Z-β留下的跡提取出來。

等傷口愈合，那仿生人用溫水浸好巾，把上和臉上的漬、汗水與塵土抹凈。這個過程長而仔細，認真程度堪比凈自己發的貓科。確定自己上不再有的腥臭后，唐亦步長長地舒了口氣，隨后盯著窗外珍珠般的海浪泡沫發呆。

熱烘烘的溫從干凈的皮上散出，滲布料，最終羽般掃過自己的神經末梢。阮閑扭過頭，認真注視著唐亦步的側臉。

或許在又一波急事態到來前，把他們的問題捋順會是個好主意。

他必須小心，這個問題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圍。如果唐亦步是他知道的那個NUL-00，那麼他勢必也不會多麼擅長這些方面——NUL-00看過足夠多的案例，可惜那些案例里沒有自己這樣的極端況。

“余哥，能不能把最后一排的隔音關上？”唐亦步注視了會兒浪花，微笑著開口。

余樂頭也沒回，只是默默地將阮教授和他們隔開。

“前排的也關一下，謝謝，我和父親需要一點點私人空間。十分鐘就夠了，不會耽誤太多事。”

聽到父親這個稱呼，余樂條件反似的抖了一下，但這位大墟盜顯然缺乏發表評論的心，他隨手在屏上甩了甩：“怎麼，要不要我再給你倆配個背景音樂？”

“不用了。”唐亦步禮貌地回絕。

他瞧著最近一波掃描飛行遠去，待前排的明隔離墻升到車頂，唐亦步把車窗打開一點點，帶著海腥味的新鮮空氣驟然涌。海風在他們耳邊呼呼直，車廂里的悶熱散去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