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行事果斷，毫不拖泥帶水，與虞尚商量好了外甥的去留，便直言準備明日就啟程回京，順利的話能趕得及與家人共度中秋。

　中秋可是一年里非常重要的大節，舉家團圓，三爺盼妻兒早日帶回外甥，侯府其他人也都盼著世子爺沈琢速速歸家。

　虞尚的途掌握在三夫人手中，自然不會再阻攔什麼，只惋惜三夫人不能在揚州多待，多給他結奉承的機會。

　“那好，妹婿理家事吧，我幫阿蕪去收拾行囊，對了，既然阿蕪要在京城出嫁，娘的嫁妝我順便也帶過去吧，免得將來還要折騰。”

　提到沈氏的嫁妝，虞尚心中一疼。

　沈氏當年敗壞了侯府的名聲，但畢竟是老侯爺寵的兒，又要跟著他遠嫁，老侯爺心中不舍，便給沈氏準備了一份異常厚的嫁妝。

　有錢人才有閑逸致欣賞明珠玉，虞尚一直都是個更注重實惠的人，他不貪圖沈氏的，只想分沈氏的財富。可惜沈氏看不起他，夫妻除了幾次同房幾乎沒有別的流，他無法開口討要錢財，沈氏也不會主給。

　沈氏奢慣了，離京后更是揮金如土，靠花錢來彌補心中的不滿。

　虞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氏不斷地置辦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終于，沈氏死了，虞尚名正言順地接手了沈氏的庫房，然而庫房里已經沒剩什麼真金白銀了，那些值錢的大件上都被沈氏刻下了的印章，虞尚若拿出去販賣，傳出去丟的是他自己的臉，所以虞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堆好東西在那里積塵，他卻一點都用不上。

　除了庫房里的死，沈氏還在揚州置辦了良田、房產，但那些都由李管事負責，李管事就是一只了的老狐貍，虞尚與陳氏聯手多年，謀劃種種，都沒能將李管事拿下。

　三夫人提出要帶走沈氏的嫁妝，虞尚舍不得。

　但為多年，虞尚也積攢了一份家，他現在缺的是晉升的門路。

　權衡之下，虞尚更想要。

　“理當如此，還是嫂子考慮周全，阿蕪娘的嫁妝一直都是溫嬤嬤看著，我過來與嫂子接。”

　三夫人知道溫嬤嬤，那是三爺生母蘇姨娘邊的忠仆，小姑出嫁時蘇姨娘將溫嬤嬤派給了小姑。

　等三夫人來到虞寧初的院子，溫嬤嬤也過來了。

　溫嬤嬤五十來歲了，頭發花白，沈氏死后，既沒有來虞寧初邊伺候，也沒有告老還鄉，而是默默地守著沈氏的庫房。

　只是拿著鑰匙，虞尚要進庫房，并不阻攔，虞尚拿走所剩不多的金銀，也一副理所應當的態度，因此，虞尚沒有由頭攆走溫嬤嬤，亦或安排溫嬤嬤去做別的差事。說到底，溫嬤嬤算是侯府老人，沒有利益沖突的況下，虞尚犯不著去對付。

　三夫人與虞寧初并排坐著，溫嬤嬤瞥眼虞寧初，將一份嫁妝單子與一本賬冊遞給三夫人，解釋道：“這是夫人出嫁后的一應花銷，凡是超過十兩的賬目，老奴都記下來了。”

　三夫人先看嫁妝單子。

　除了、田地、房產，單子上記載了一筆一萬兩銀子的陪嫁。

　小姑只是庶，又犯了錯，侯府仍然給這麼多的陪嫁銀子，錢財上的確沒有虧待小姑了。

　溫嬤嬤道：“京城那部分的田地產業都沒有，一直有可靠的掌柜打理，夫人在揚州置辦的產業責由李管事負責，您要見見李管事嗎？”

　三夫人點頭：“讓他過來吧。”

　自有小丫鬟去傳話。

　三夫人看完嫁妝單子，再去看賬本，溫嬤嬤記賬非常清楚，小姑哪年哪月哪日花了那些錢，歷歷在目。

　胭脂水、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珊瑚翡翠，再加上田地、房產，那一萬兩銀子水似的花了出去，雖然田地、房產每年也有進項，但到手的銀子馬上又被沈氏花了，直到沈氏病故。這后面，便全是田地、房產的進項了。

　溫嬤嬤道：“夫人生前糊涂，臨去時還算通，命幾個掌柜將以后的進項全都以姑娘的名義存京城的錢莊，銀票寄過來，因為是姑娘的名字，只能姑娘親自去錢莊兌換，所以老爺想也不了。”

　虞尚在外地做，無法親自帶兒去京城錢莊換銀，派人去則不放心，只能眼饞。

　三夫人了解了，問虞寧初：“那些銀票，阿蕪可都收好了？”

　虞寧初點頭：“都收著呢。”

　母親在京城、揚州都有田地房產，只是田地產出有限，房產也都是租出去收租金，幾合起來，平均一年大概有千兩銀子的進項，七年下來，虞寧初從母親這些產業里一共攢了七千五百兩的銀票。

　三夫人對虞寧初道：“京城的產業繼續留著，揚州這邊離得遠，不如讓李管事持著賣了，換銀子給你，或是存起來拿利錢，或是在京城置辦新的產業，全由你做主，你娘就你這一個孩子，留下來的東西都是你的。”

　虞寧初忐忑道：“舅母，我年紀還小，不知道如何經營產業，能否請您與舅舅替我打理？”

　三夫人笑了，看著道：“十四也不算小了，阿蕪不要擔心，回京后舅母會教你如何管賬，你用心學，這事并不難。”

　虞寧初在舅母的眼中，看到了一片豁達與溫。

　仿佛舅母已經看穿了的小心思，卻并不在意，反而溫地包容了，并安不用顧慮太多。

　虞寧初臉紅了，愧疚自己小人之心，竟然擔心舅母會惦記手里的這點產業。

　其實虞寧初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太怕了，離了父親，舅舅舅母將是僅存的依靠，不想因為外財而與舅舅舅母生罅隙，如果舅母想替打理產業，虞寧初愿意放手，剛剛那麼說，不是要試探舅母，只是想表達自己的誠意。

　低下頭，不知該如何解釋。

　三夫人笑著拍拍的手：“沒事沒事，舅母都懂的，你這些年過得不容易，自然比那些父母養的孩子懂事，但舅舅舅母不需要你這麼懂事，往后咱們就是同居一的一家人，舅母希阿蕪放開些任些，像你明嵐表姐一樣，只想著如何吃喝玩樂賞花聽戲，那些人世故啊，等你們出嫁了再考慮也來得及。”

　虞寧初又慚愧又，抬起頭時，眼中淚珠盈盈，想哭又不好意思掉眼淚。

　三夫人手，用帕子幫掉淚珠，輕嘆道：“舅母是真后悔，如果你娘去世的時候我子利落，怎麼也會過來，那時候把你接回去，也不至于讓你做了七年的小可憐。”

　因為有個與虞寧初年齡相近的兒，三夫人試著將自家兒代虞寧初的境，七歲時候死了娘，親爹與繼母一家其樂融融，小姑娘只能地看著親爹與旁人歡笑，冷了病了都無人問津，與天生地養的野草有何區別？

　三夫人邊的宋嬤嬤替主子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姑太太去世時，咱們夫人才小產，所以不能過來。”

　虞寧初第一次聽說這事，忙安三夫人：“舅母千萬不要自責，其實我過得好的，他們只是不疼我，但也沒有苛待過我吃穿，您別看我現在瘦，那是這陣子因為婚事牽腸掛肚的，舅母若早三個月來揚州，定會嫌棄我長得胖，不似淑。”

　三夫人撲哧笑了，了虞寧初的臉頰：“你這小倒是會說。”然后問杏花：“你家姑娘真有那麼胖嗎？”

　杏花瞥眼自家姑娘，憐惜道：“太胖也沒有，但確實比現在滿些。”

　這兩月姑娘被曹奎嚇得茶飯不思，生生瘦了一圈。

　三夫人道：“好說好說，回京路上舅母讓人給你做好吃的，養一個月，保管讓你舅舅見到一個珠圓玉潤的外甥。”

　這麼一科打諢，剛剛因舊事而起的低落氛圍便被笑聲一掃而空了。

　沒多久，李管事來了。

　三夫人道：“我們急著回京過節，你且在揚州多留一段時日，妥當置了姑太太的產業再回京。”

　能夠回京，李管事已經十分高興了，笑道：“夫人姑娘放心，我保證高價賣了，不讓姑娘吃虧。”

　如今揚州府房產、田地的行，可比七年前好多了。

　虞寧初給李管事端了一碗茶，真心謝道：“多虧李叔從中幫忙，我才能順利見到舅母。”

　李管事不敢當，接過茶碗放回桌子上，躬道：“那都是我的分之事，姑娘不用客氣，既然姑娘明日就要隨夫人，想必還有許多雜事要理，我就先告退了，明早再來恭送。”

　說完，李管事便退下了。

　三夫人帶著虞寧初去了沈氏的庫房。

　虞寧初也是第一次來這里，只見里面擺放著諸多名木家、大件的珊瑚擺設，甚至還有一櫥架栩栩如生的太湖石駿馬，每匹馬的形態都不一樣，或鬃飛揚呈奔馳之態，或馬首低垂好似飲水。

　若非親眼所見，虞寧初都不知道母親有這種喜好。

　新奇地打量著這些石馬。

　三夫人從別看了一圈，繞過來，突然見到這些石馬，臉微變，斜向溫嬤嬤。

　溫嬤嬤低聲道：“日子苦，這是唯一一點樂子了。”

　沈氏花容月貌，京城一眾翩翩公子，只看上了那人，也只慕那人。

　那人馬，沈氏便花錢收羅了這些石馬，日日都要親手把玩一遍，也只有面對這些石馬，沈氏眼中才會恢復一些時期的彩。

　三夫人能想象出沈氏的癡。

　“毀了吧，這種東西，不用帶回京城。”

　三夫人低聲吩咐溫嬤嬤道，隨即走過去，將懵懂無知的虞寧初拉走了。

　小姑著了魔，紅薄命，絕不會再讓外甥重蹈覆轍。

　一個臭男人罷了，還不如錢財來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