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食記剛剛開門,就來了客人。那人瘦高材,穿著寶藍長衫,后脖領子把折扇,不像讀書人,也不像幫閑。
他進門就問:“有早點嗎?”
呂英兒正在拭桌子,忙道:“我們鋪子只做中飯和晚飯,沒做早點,街頭和街角都有早點攤子,您過去看看吧。”
那人一聽就皺眉了,一臉不悅:“咦,你這小丫頭放著生意不做,還要往別家推,你該不是吃里外,在這家做事,還拿著別家工錢吧。”
呂英兒怔了怔,怎麼就了吃里外了?鋪子里就是沒做著早點生意啊。
李食記是新開的,目前以街坊生意為主,會昌街上有兩家專做早點的,已經做了十幾年,周圍的街坊習慣到那兩家吃早點。李綺娘和雪懷商量之后,便決定不做早點了,倒不是不想和那兩家搶生意,而是真的忙不過來。
呂英兒第一次應付這種場面,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雪懷走過來時剛好聽到,心里暗罵哪來的事兒,里卻像抹了:“瞧您說的,小店只做中飯和晚飯,確實沒有做著早點,不瞞您說,我們吃的早點也是在外面買來,您若是嫌坐在攤子上吃早點不面,我們替您買來,您就在我們這兒吃。”
聞言,那人的臉果然好了許多,一屁坐到椅子上,問道:“早點都有啥?”
“燒餅油條焦圈兒糖餅老虎炸糕切糕豆兒豆漿豆沫豆腐腦白米粥小米粥渣子粥茶葉蛋荷包蛋煮蛋鹵蛋涼拌小菜能拼盤。”
雪懷一口氣說下來,聽得呂英兒目瞪口呆,東家這是練過吧?
那人嘖了兩聲:“兩個燒餅兩油條一碗豆腐腦兒,豆腐腦不要韭菜花也不要蒜泥,大爺我待會兒還要談生意,對了,再要兩個鹵蛋拼盤涼菜。”
“好哩。”雪懷讓呂英兒出去買早點,到后廚撈了兩個鹵蛋,又把現的涼菜拼了一盤端出來。
呂英兒看不出那人是做什麼的,雪懷卻是知道的。
新京城里,穿長衫扇子的,只有一種人,就是牙人。
余敏第一次和去見葉老夫人時,也拿了把扇子想要到后脖領,還是被雪懷制止的。就余敏那瘦小枯干的個頭,上扇子像極了挨了一刀沒死的小公。當然,雪懷沒有把心里話說出來,只是告訴余敏這樣顯得他的個頭更矮,余敏便再也沒有過扇子。
呂英兒買早點還沒有回來,雪懷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那人閑聊,很快便得知原來是對面賣鞋那家鋪子的房主要賣鋪子,前天剛剛托了牙行,昨天就有人要買,今天約好了要過來看房,所以牙人一大早就來了。
雪懷好生羨慕,也想買鋪子啊。
“那鋪子賣多銀子?”買不起還不能問問嗎?
“那房主急著用銀子,賣得不貴,開價八百兩。”牙人毫不在乎,雪懷卻驚得差點摔個跟頭。
鑼鼓胡同家那宅子,當年買下來時只花了五百兩。
這也不過兩年而已,新京的房價就漲了這麼多。
“要八百兩啊。”雪懷心里瓦涼,一間鋪子就要八百兩,宅子只會更貴。
“八百兩可真不貴,你知道皇城吧,從這兒往前走,就那個路口,以后就是皇城口,會昌街就在皇城口上,多好的地方啊,會昌街上的鋪子如今是有錢也買不到,若不是那個房東急著用錢,也不會賣這麼便宜,嘖嘖嘖,你信不信,他開價一千兩,也有人想買。”
呂英兒把早點買回來,牙人吃完早點,看著門外,說了一聲“來了”,便走了出去。
雪懷嘆了一會兒房價,便把這事拋到了腦后。
到了晚上,對面賣鞋的老張媳婦陪著婆婆過來吃飯,唉聲嘆氣。
因為是對門,老張一家子常來李食記買包子和蓋澆飯,彼此都很絡。老張媳婦對雪懷說:“姑娘,以后嬸子就不能來你這里吃飯了。”
雪懷想起早上見到的牙人,心里有數,果然,老張媳婦說道:“房東把鋪子賣了,新房東要自己開鋪子,讓原來的房東把鋪子騰出來才付尾款,唉,我們吃完飯,還要回鋪子里收拾,明天一早就要搬走了。”
雪懷忙問:“那你們找到地方開鋪子了嗎?”
老張媳婦又嘆了口氣:“眼下新京城里最不好找的就是鋪子了,一時半刻上哪找去,唉,我和婆婆商量過了,先在自家門口擺個攤子,無論如何,把余下的鞋先賣完再說,這貨在手里就是錢啊。”
晚上打烊后,雪懷和李綺娘說起這件事來,李綺娘嘆息:“也不知道舊京的鋪子怎麼樣了,唉。”
雪懷依稀記得李綺娘的嫁妝除了鋪子,還有水田,原主對這些似乎沒有興趣,因此留給雪懷的記憶也不多。
“娘,您在舊京那邊還有多財產,比如那鋪子,是關門了還是給別人管著了?”
家離開舊京時,裕王還沒有打過去,雪懷覺得以李綺娘的做事風格,不會把鋪子一扔就不管了。
“鋪子給叔了,叔是你外祖父邊的老人兒,我當時和他說,關鍵時刻先保命,再說鋪子,實在不行這鋪子就舍了,唉,也不知道叔現在怎麼樣了,除了鋪子,還有兩個小莊子,一個一百畝的,一個二百畝的,唉,怕是已經荒了。”
李綺娘嘆息著,又想起鍋子來了:“那時兵荒馬的,也不知道抓走鍋子的是哪支軍隊,這幾天我去五軍都督府送飯,有好幾次想托那位郝大將軍幫忙打聽打聽,又怕不妥。”
“就是那天送咱們回家的郝大將軍嗎?他好像是個大。咱們直接找他說,還真有點不妥,對了,每天晚上過來取飯的那個福生,他是定國公邊的人吧,咱們不如托他,他應該比郝大將軍好說話。”
李綺娘眼睛一亮,福生看著只有十六七歲,人也彬彬有禮,看上去就是個好說話的。
母倆又說了會話,便睡下了,們萬萬沒有想到,次日一早,李食記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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